因为出让酒方是大局，所以贾白贾玑的计划，必须是在大局之下才算良策；如果违背了，再好的计划也是取死之道，区别只在早死晚死。

不过贾诩知道，贾白贾玑能想到那样的计划已算不错。他们不过六岁，也没人会，也没人敢和他们讲：孩子，当今天子不靠谱，如今世道下，低调才是王道，出头椽子是会被打个稀巴烂的，而财源滚滚……是会家破人亡的。

为了贾家安安稳稳，贾诩回来了，打算给自己的兄长敲打一番，至于幼子幼女，既然天分绝佳，自然也不能放过。

面对贾白贾玑两双求知的眼睛，贾诩笑了笑，问道：“蔡邕何人？”

唉，怎么问到蔡邕了？

贾白贾玑疑惑，互相看了眼。

蔡邕贾白是知道的，东汉大家，书法一级棒，还有个名留青史的女儿蔡文姬；贾玑也是知道的，毕竟家里书房还挂着一副蔡邕字帖，两人夫子少不得给他们讲了讲蔡邕的事，但……

这和大嫂有什么关系？

八竿子打不着啊。

贾白和贾玑莫名其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蔡大家师从胡广，通经史、善辞赋，精于书法，擅篆、隶二书，乃当世之大家。”

“蔡大家曾出任河平县长，后被召拜为郎中，在东观校书，升任议郎，密言七事上书天子。”

想不明白的贾玑贾白一人一句，把蔡邕的生平精确总结，然后齐齐看向贾诩。

贾诩既然决定教导两人，自不会一字不提，他道：“蔡邕性高洁，不与小人交，往来之辈多儒生名士。”

名流都是在名流圈子混的，这个正常，贾诩的意思贾白贾玑理解，然后呢？

等等。

贾白眼皮一跳。

耶耶用的词很有指向。

小人。

什么是小人？

贾白的脑中划过赵高秦桧蔡京严嵩成昆全冠清陈友谅一系列人后，最终回到了赵高身上，准确定位到宦官二字。

秦末有赵高乱政而覆秦之天下，汉末有十常侍蠹政至使天下大乱。

这样的存在，蔡邕不与之交是必然的，这样的说法太过含糊；准确的说，蔡邕和十常侍是政敌。这是理所当然的，忠君爱国的士人怎么会和专恣乱政的宦官走在一起？而正因为这是太理所当然的事，反而让人忽略其中的波涛汹涌。

从后世来看，十常侍不是什么人物，不排在一起都占不了一页纸，但如果活在当下，能蠹政的家伙，是什么好相与的存在？

贾白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贾诩见之，悠悠地补了一句：“蔡邕评青玉——水洁冰清，芒寒色正，若星光之皎洁，如冰雪之无垢。”

贾白腿软了。

“丫丫。”贾玑是反应最快的，立刻给贾白搭了一把手，这一搭就发现，贾白手上全是汗，贾玑皱眉，“你怎出这么多汗？”

你不知道，我这是给吓的。

贾白虚弱地看着贾玑。

宝宝心里苦，宝宝一言难尽。

双胞胎感应下，贾玑自然感觉到贾白的惊慌，但他没有受过什么朝政方面的教导，现在所学，不过寻常四书五经，所以一时想不倒宦官乱政，危及四方的大局。但贾玑也不是傻的，思己耶耶的话和贾白的反应，贾玑问道：“有小人与蔡大家为难，因蔡推崇青玉酒，小人或会因此危及我等？”

虽不中，亦不远矣。

贾诩很是满意，无论贾白还是贾玑，都是一点即通的好孩子。

“玑，白，你们现在知道你们先前的计划差了哪些了吗？”

这耶耶可真是……

一点也不给人喘气的空间啊。

贾白心里想，虽然腿软了，脑子转得却更快了。

“贾家虽为地方豪族，但与十……”

贾家教学里，可没有宦官乱政的内容；不仅贾家教学里没有，方圆千里内也没有，就算是事实，这也不是可以当街议论的话题。

真当自己九命猫妖，有很多命可以霍霍？

贾白瞬间改口：“与蔡大家比，相去甚远；故而与蔡大家之敌，亦不可比。是以贾家之酒，在小人眼中，若稚子抱金过市；同理，以花蕊之名举办才会之事，亦如喧市自哗，引贼而取，死路矣。”

贾诩满意，把视线落在贾玑身上，他也发现了，虽然贾玑是长，但这孩子喜匿，若非事情到他身上，他是不会说的。

被贾诩盯着的贾玑：“……前段时间，大伯收到父亲书信，然族中未有动作，可见尤有侥幸。”

好家伙。

觉得没什么可说的，竟直接祸水东引了。

贾诩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贾玑：玑这孩子，心比白狠。

贾诩几句话间就把两个孩子给摸清楚了。

贾白灵秀，心却颇善，从酒方惠及贾氏族人便知。

贾玑慧明，却善恶随心，舍族人而取白，不过像心适意尔。

这两人又是双生，一黑一白，清浊同在。

百年之后，家中有他们二人护持，当无忧矣，但若惹了这两人，亦无生路矣。

为避免之后祸事，家里大郎二郎的教育，要调整一二。

贾诩心中想。

他倒是不介意贾玑的心狠，毕竟他也是这样的人，而且如果贾家后辈没有眼力劲，知道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可以惹，就算躲过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