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致越局(十二)(1 / 1)伞下人首页

边黎花落髓一千年才结一颗果实,一颗果实只能制成一颗药,服下一颗可以让脱离身体的魂魄归位、神智清醒,服下两颗可叫血肉之伤愈合,服下三颗能够让骨头重新长好,服下四颗可以让死去的人活过来,服下五颗,就会拥有无尽的生命和不老的容颜。    胡溪林为了让苏琼恢复,十五年来竭力寻找与边黎花落髓有关的消息,不过才知道繁家有一株边黎花落髓,但若想要得到,简直难如登天。    然而听度华年的话,繁匀青那里有四颗药,也就是四株边黎花落髓……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繁匀青觉得新奇,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药这么神奇,以前她爹只是告诉她这药很珍贵,能叫人死而复生,让她一定要拿好,并且按时服用。    “既然能叫人魂魄回来,给苏琼姐姐吃正好。”繁匀青没觉得少吃一颗会怎么样,反而为能够救了苏琼感到高兴。    苏琼显然思考得更为周全,她看度华年的反应激烈,猜想这药如果没有让繁匀青服用一定会有什么事,于是连忙问:“大人,如果青青没有吃这药,会如何?”    会怎样?度华年似乎愣住了,眼中的怒意渐渐退去,越来越浓重的悲伤染上他的眸子。    不等他回答,繁匀青才不管那么多,上前去想将苏琼拉起来:“苏琼姐姐你快起来啦,别一直跪在地上。跪他做什么?那药是我的,我想给谁吃就给谁,才不要他管!”    苏琼没有动,她看到度华年的眼睛盯着繁匀青,心里隐隐约约有不好的感觉。    繁匀青拉不动苏琼,觉得是因为苏琼迫于度华年的威压才不敢起身,于是怒气有些上来了,转身走到度华年面前。    “喂你到底想干嘛说一声啊!”她叉着腰,一副气势汹汹的姿态,“每次都是这样,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总是瞒着我,我根本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不就是一颗药么?少吃一颗我又不会死……”    她忽然觉得喉咙有些痒,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咳完却发现身体有些发软,背后脊椎处火辣辣的,那里仿佛有一个缺口,身上的力气正从那个缺口流泻而出。    繁匀青发现眼前出现了重影,她晃了晃头,似乎看得清楚了些,却看到度华年抬头看着她,满脸错愕。    “你……”她抬起手,指着度华年的胸口,“你怎么又吐血了……”    度华年胸口处的绷带上,又落了斑斑驳驳的新鲜血迹,她看了一会儿,耳边响起阵阵鸣响,这时候又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了。    意识越来越模糊,繁匀青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眼前也完完全全变成了一片昏黑。很快她站不稳了,一头向前载去。    失去意识前,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她,既像是苏琼在喊“青青”,又像是度华年在喊她,但听不清他喊的是什么。    ——————————————————————————————————————  “繁……匀青!”度华年抱着倒在他怀里,阖着眼睛的繁匀青,有些不知所措。    胸口上的新鲜血迹不是他的,而是繁匀青咳出来的。    她似乎终于肯消停安分下来了,一动不动地躺在他怀中,如果不是脸色太过难看,只会让人觉得她是睡着了。    “青青!”苏琼被繁匀青突然倒下吓到了,连忙起身过来,想看看她的情况。    度华年心如火燎,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在此刻被放大,无声地吞噬着他的心。他伸出止不住颤抖的手,按在繁匀青手腕的脉搏上。    “大人,这位姑娘……”胡溪林也起身走了过来。    度华年放下繁匀青的手,用力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借以保持清醒,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把……把我的伞给我。”    苏琼很担忧繁匀青,连忙问道:“大人,青青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那药……”    度华年放下手,抬眼看了一眼苏琼,眼神中说不出什么意味。那大概既不是责怪也不是不耐烦,而是一种无助,甚至是绝望。    苏琼这时候才发觉她与丈夫畏惧着的这个男人,有着一张十分年轻的脸,只是不知为何面对着他,他一开口说话时,就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畏惧。    然而这时候他抱着繁匀青,却如孩童一般,眼中露出茫然和无助,迷失了方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世界上似乎没有可以帮助他的人,也没有让他感到信任的人。    只有他,和他怀里的女孩。    他沙哑着嗓子,又说了一遍:“把我的伞……给我。”    胡溪林见他神色有些吓人,连忙转身去找和他一起被捞起来的伞,找到后双手捧了过来。    传闻中太傅向来风轻云淡,处事不惊,风华皆在一笑言中。胡溪林在离开京城前不过也只见了太傅一个侧影,但仅仅是一个影子,也足以令人心有触动。    方才度华年虽然重伤被从水中捞起,是有些狼狈,但是从他睁眼开始,气势分毫不减。直到繁匀青倒下去的那一刻——胡溪林错觉他的世界中有什么崩塌了。    他靠着一丝执念,或者是一股挺可笑的执着支持着自己不倒下去,大概是怕倒下去就会真的失去什么了。但是他快要撑不住了,胡溪林感觉要是还没有将这把伞给他,他可能真的就要崩塌了。    度华年神色木然,抓过胡溪林递过来的伞,低下头默默地似乎在审视着,另一只空出的手极轻地拨开繁匀青额头边上的碎发。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过迟疑。    他将伞柄抽出,那是一把藏于伞中的刀,长度一般,拿在他手中正好合适。刀身反射着冰冷的光芒,相映着刀柄暗淡的颜色,竟有一种诡异的协调。    刀锋缓缓显现,收不住它自身的杀气,仿佛压在人心上的沉重怨念。    在没有看到这伞柄中藏匿的兵器时,没有人会觉得这伞有什么特殊。然而看到刀被抽出的那一刹那,那其中沉寂了太久的无声之情,失去了度华年的压制。    他举起刀,将自己胸口处的绷带又一点点地划开,忽又想起了什么,抬头对胡溪林夫妇道:“你们先出去吧。这座宅子是我的,随便找一个空当的房间就可以住。”    语气冷静得可怕,他的脸上却逐渐浮上倦意。    胡溪林看着他的动作,大概猜测了一番,顿时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忙道:“太傅……大人!不可做傻事!”    “傻事?”度华年漫不经心地反问了一句,等到绷带全部落在地上后,刀尖已经抵在他被刺穿未能完全愈合的伤口上,“不,这不是傻事。”    他将手贴在繁匀青的额头上,眼神深深地凝视着睡着的她。    “这只是……责任而已。”    他轻声说着,像是怕惊扰了沉睡中的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那一刻他的眼神忽然让苏琼明白了,她拉着胡溪林,轻轻地扯了扯丈夫。    胡溪林眼中惊疑不定,似乎还想试图阻止度华年,但是转头看到苏琼眼中的坚定,他还是选择了跟随着她的步伐离开房间。    苏琼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她只是看懂了那个眼神,想起了自己身边的男人。    许久许久之前,她浑身是血躺在胡溪林怀里,那个时候还很年轻的他,抱着她,用手徒劳地按住  她脖子上的伤口,似乎这样她就不会死,就不会离开……    但那只是徒劳,他呜咽着哭得像个孩子,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怀里一点点失去气息。    如今度华年没有痛彻心扉,也没有撕心裂肺,当苏琼知道这就是曾经的他。    那是爱一个人,才会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