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战争、纷乱、无休止的战乱。
血液,头骨,飞溅到脸上的脑浆。
......腥的。
盔甲被黑涔涔的血浆浸透,枪矛也被浓雾侵染的混沌,苦涩的酸火从心田窜到嗓子眼里来,翻江倒海地作乱。
挥舞、挥舞、挥舞。
击倒、击倒、击倒。
以最残酷的方式,像驱赶牲畜一样驱使自己的身体,残破也无所谓,变成理性全无的灾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敌人的,友军的,恐惧的神情就是最美好的伤药!是能够抵御酸毒的最强之盾!是无上的福音!
就像是遇上了甘美稻粒的蝗灾,熄烨隔着一层玻璃壳驾奴身体,狞笑着向前猎食,天赐的肢体就是最好的杀器。
强壮的,瘦弱的,高洁的,卑劣的,统统一视同仁,一击都能掏出血来,将他们的脏器碾碎,再将这些纸糊的表符杀个干净!
“......”
咦。
粘稠的,依附在血筋上的,滴滴答答被甩出去的液体已经和我融为一体了。
我分不出哪一团脏乱的颜色是自己的衣角,也不明白漫天的响声中那一个音节是属于我自己的嘶吼。
会有人愿意触碰我吗?
我也许是真的疯了。我成了个个保持人形的怪物。
我贪恋嚼碎他们骨骼的快感,贪恋温热血肉从我额前滚过时的温度,贪恋他们扭曲着面皮像个瘪了的气球一样发出的最后的惨叫。
我贪婪地觉得这是他们对我的回应,热烈又直白,毫不掩饰的热情。
他们没有忽视我,他们还在我的手心,在我的胃囊安睡。
可是,这样的我又是谁呢?
......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大人您醒醒啊!”
系统留在脑海里干着急,一下下丢出刺激性的冲击波,还是急得团团转,“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怎么今天一睡就魇着了......”
熄烨昨天从织田宅出来,回到桥洞里倒头就睡,没声没息的,系统还以为是他家大人累坏了,哪里知道今天一早就出事了。
系统也是被一阵阵冲击灵膜的凶气给晃荡醒的。
周围的鸟雀早已受惊散去了,河里的游鱼也察觉到了危机感而迟迟不敢靠近。
也不知道黑发少年在梦中梦到了什么,这孩子血液里的狠戾因子几乎是瞬间暴走了,杀气吓得系统这个精神体都本能地站不住脚,头发根儿都在打颤。
魔力构建的检测物件也在疯狂作响,发出即将崩裂的悲鸣。
“可恶......偏偏是这种时候!”
然而最麻烦的,还是前几日刚刚被中原中也血液饲养过的灵力。
它们拥有的神明属性,纯净甜美,天然就对贪食的凶兽有着致命的诱惑力,然而这种高高在上的力量体系是天然排斥堕化的魔物的。
这些血液曾在凶兽更为粘稠灼热的血液中挣扎,交融,最终被拉扯着坠落,成了填补细胞最契合的力量。
这也就成了熄烨爆发时最不稳定的推进器。
它们试图安抚那些饥饿封魔的细胞,却不知自己就是摇曳的毒物,将这一层由欲念铸就的皮囊扯向更黝黑的深渊。
那些因子疯了一样在血管中高速冲击,像是冰川下隐藏已久的岩浆,于平和中骤然撕破有礼的假面,透露出攻击性的獠牙。
灵力浪潮拼了命地拍击灵脉,仿佛是头饿狠了的狼在对着新鲜的鹿血嘶吼,眼瞅着甘美的血肉吃不到。已经气急败坏地在挠栏杆了。
系统当时确实是被这种疯魔的情形吓住了,它仿佛是被唤回了那个令它恐惧战栗的归乡,脑子一阵阵发蒙。
但事实已经由不得发蒙了,如果【饕餮】在这里失控的话,一切就......全完了!
“不行,绝对不行......我不允许!!!”
它用尽了办法,甚至动用了一点见不得光的小手段,只求能让自己家这位从未让人省心过的尊主醒过来。
不过幸好,它的努力还是有效的,它还是把人给摇醒了。
“......你真的很吵。”
人醒了。
样貌昳丽的少年挨着墙边儿坐起来,柔软的发顶倚着墙缝儿委屈似的蹭了蹭,从发丝里露出来软乎乎的红瞳来。
许是梦魇太过激烈的缘故,他的脸上醉酒似的有些泛红,柔化了他眉眼凌厉漂亮的线条,有种迷离朦胧的美感,让人止不住地软了心尖尖。
像樽通稠丽的红玉娃娃。
然而娃娃一开口就是个爹,“你有事?”
“......只是看您睡得不太踏实,想着把您叫起来。”系统小心翼翼地回答。
岂止是不太踏实,简直是糟透了。
昨晚的梦魇,不仅仅是基于他作为饕餮时的记忆,还有一部分蚩尤神志遗留的影响。
饕餮是蚩尤的头颅堕化而生的,其中的记忆对他的影响可想而知。
两份记忆和情感交杂起来,搞得他整个人头都要炸了,太阳穴一阵一阵钻心的疼,有种脆弱的崩裂感。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在那个蠢透了的梦境里情绪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