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洪儿朝队伍里招招手,一个捧着大红檀木盒的康嬷嬷领着两个丫鬟走上前来。
“听闻李府遣散了下人,这三个是专门给服饰李小姐穿衣打扮的奴才。”
三个奴才齐整整的给李氏夫妇作礼。
其中的康嬷嬷说,“李大人,箱子里装得是李小姐的嫁衣,嫁衣华丽繁复,穿着不易,如果方便的话,奴才们现在就去帮小姐穿上,待会抬完聘礼,直接接了小姐就能走!”
李世荣和关氏被这一连串周到的操作给整得没了脾气,自然就顺应着点点头,完全忘了“为难”一事。
“好好好,快去快去,免得耽误!”
见是奴才被放了进去,小洪儿也就松了口气,回身朝着队伍里喊道:“快,把李小姐的聘礼都抬近来。”
几十个彪形大汉排成一竖,四人挑一箱。
那刷了锃亮锃亮的大红礼箱忒沉,饶是用一根无比粗发的榉木担子挑着,那担子依旧弯成了倒月牙,把壮汉们的身子都压得一边歪。
他们迈着极小的步子“嘿嚯嘿嚯”的扛过来,脚下发出轰隆轰隆的响声。
“哐!”
一箱聘礼放在在李府门口,砸出一声巨响,人群瞬时安静,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
大红礼箱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生漆味,显然是刚刷上的油漆。
“琉璃十斛,玉鼎两件,夜明珠一十二粒,柏叶沉香雕四只!”
众人还来不及惊叹,后一箱又重重的搁在了台阶下。
“香洲百花扇屏两盏,东海金沙凝贝珠耳盆四套,天昀山黛水宝砚八方。”
“嘿哟,这天昀山单是挖出一块砚石就值二百量银子,更别说是打磨雕刻好的。就冲装着这八方砚台就值千两银子了,算上别的,那得多少银子啊……”
有懂行的这么一说,周围人倒吸一口气,往后望去,聘礼箱子还成列的排在后面,大概几十箱。
“天老爷……前己几任王妃没一个有这么大排场啊!”
“啧啧啧……这就是王爷亲自求来的婚事,果然非同凡响。真想看看,这李府到底生了个什么妖精啊?”
李府门口这边忙活着清点聘礼,李京九的闺房里,小鹅激动得不行。
“就说王爷会来,小姐还胡思乱想,差点叫人把门给关上了。谁知王爷的迎亲队伍真是气派不得了,那些嘴碎的人瞧了,一准咬断自己的舌头!”
小鹅怕给李京九丢面,今儿也特地打扮得漂亮些。
两个双环髻上扎了带珍珠扣的大红绸,穿了身芙蓉色的锻面子绣夹群,都是关氏比着身量给买的,显得喜气又讨巧。
“小姐,奴婢真为你高兴,本以为这辈子是再不能服侍你了,没想到才过多久,竟然就要陪着小姐去端王府过日子了。”
李京九淡淡的看向镜中,觉得最近发生的事犹实在匪夷所思。
“听说王爷相貌极美,奴婢却从没见过。但奴婢所住的关善街有个大户,那个大户家的二女儿以前在王爷回京的时候远远看过一眼,也说惊为天人。听见王爷要娶小姐,她还哭肿了眼呢!”
“……”
李京九却并未像小鹅想的那般欢喜。
镜中,那张稚嫩的脸庞慢慢在视野中虚化,变幻,最后仿佛穿破了时空,出现了那张妖孽而又带着戾气的面庞,正冷冷盯着自己。
“李京九,你将我母妃气得半死不活,回头娶你进府,有你的好日子过!”
“小姐?”
肩膀被人轻揉了一把。
“小姐,端王府派来伺候小姐的人到了!”
想象的画面被打断,面前已站着三个眼生的奴才。
年纪最大,穿着绿色刻丝褙子的妇人上前:“奴才姓钟,李小姐叫我钟嬷嬷就好。”
“钟嬷嬷。”
“唉!”紧接着又拉过身后两个丫鬟。
一个丫鬟清秀瘦弱。
“她叫露枝。”
一个丫鬟高而憨厚。
“这个叫阿越。”
李京九点点头,表明自己记下了。
钟嬷嬷随便揩了揩一路走来的热汗,给李京九陪起了不是。
“李小姐久等了,王府里出了点事儿,耽搁了时间,奴才这就给李小姐穿戴。”
小鹅本不是胆大的人,换做平常,肯定不敢跟端王府的下人较劲儿。
可是她一想到李京九这几日被人说道得那些极其难听的话,这心里积攒的一股子怒火就没法偃旗息鼓。
她别过身望着窗户,两手暗地里交握着,“这也等得太久了。从皇上赐婚的那天起,小姐就等着端王府的聘礼和嫁衣。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多推迟一日,外面的流言蜚语就流传得不堪入耳了。一直到吉时都过了,我们都还没瞧见聘礼和嫁衣长什么样呢!”
叫小越的丫头似有几分不服,张口想要反驳什么,被钟嬷嬷拉了一把。
李京九也给小鹅做了眼色示意她不必再说。
钟嬷嬷小心翼翼的赔着笑脸,“是是是,是太迟了,不过事出有因,以后有时间再向小姐好好解释。聘礼正在抬进府,嫁衣也做好了,就在这箱子里。”
小鹅见那朱红的箱子是用上好的黄梨花木做的,气无端消减了一半。
“时间不多,奴才这就伺候小姐穿戴。“
随着钟嬷嬷开箱的动作,小鹅不由退来两步朝箱子里看去。
这一看,仿佛看见来黑夜中的星星,眼睛都变得明亮起来。
旁边露枝见小鹅大为意外,轻轻绽出笑容。“婚嫁的行头是用上好摆丝锦为底,用蜀绣的手法绣制的。为了赶工期,王府一举请了二十个绣娘同时制作,这才在昨夜完工。”
他们这么一说,小鹅竟对刚刚的质问而感到羞愧。
她眨了眨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箱中之物,最后还是忍不住伸手将其中一件给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