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黑衣人早有准备,从容接过谢如伊全力砍下的一剑,脸上仅露出的一双深邃眼眸毫不慌乱,手持利剑招招凌厉紧逼。
谢如伊猜想他还是听见房内的动静了,应该是个高手,甚至武功在她之上。
武器的差距让谢如伊处于弱势地位,凭着精湛的武艺能抵挡几招,但几乎要支撑不住。
段煜打碎了桌面的瓷杯,以碎瓷片作为暗器掷向黑衣人刺客,也被刺客堪堪躲过。这也难怪,敢夜袭明华宫,只身行刺之人必然身手不俗。他来不及深思,是谁寻来这样一个高手来刺杀他,便迎上去助谢如伊。
她好歹有把能看的剑,他才是真正的手无寸铁,全凭武功底子徒手过招。
段煜加入后,战局被慢慢掰回。在两人的双面夹击下,黑衣人渐渐不敌,而护驾的侍卫也提着刀剑赶来,乌压压地包围了明华宫。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剑影虚晃一招刺向谢如伊,在她扑了个空的时候侧身留下后背只凭全力一掌打向段煜。
如此明显的破绽谢如伊当然明白这是出手的好时机,她有把握一剑刺死这个黑衣男人。只是那打向段煜的一掌……
下一刻,段煜惊恐地眼眸中破碎地看着奋不顾身向他扑来的女子,生生替他挨了如此重的一掌,被打在后肩处摔向桌子……
“皇后!”
段煜抓住谢如伊用命给他争来的空档回击,侍卫头领刘风冲上前来接过谢如伊的位置继续与黑衣人纠缠,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护驾侍卫。
段煜抽身而出,慌乱地抱起被打在地上的皇后,指尖发白,剧烈颤抖。
谢如伊只来得及虚虚看了他一眼便昏了过去。昏过去前她脑中唯一的想法便是:她还是输了,在她几乎本能地选择保护段煜那一刻,就证明了她还是没放下……
黑衣人本就在与帝后打斗中费了不少力,又有宫廷侍卫的车轮战,任他武艺再高强也有被耗尽的一刻。
决不能被擒,他咬碎口中的毒……
段煜已经不在意能不能抓活口了,他紧张地抱着怀里几乎了无生息的女子急道:“传太医!”
谢如伊苍白的脸上有从口中吐出的鲜血,他托着她后脑的手上也沾了一片鲜红的黏腻,还在增多……
抬头看到桌子边缘一片深色的印子,那是她的血。
他从没有一刻想过谢如伊会有如此脆弱又狼狈的样子,那个端庄明艳又骄傲的女子成了如今的模样,全是因为他……
他脑中突然冲出许多零碎的画面,气血上涌让他难以克制心头的震撼,半托着皇后的手不自觉发抖。
皇后方才奋不顾身的样子,竟然与那个曾在他少年时维护过他的白月光女子奇异地相似,眼前艳丽的清瘦红影与记忆中那个穿着粉色襦裙,头上系着鲜红发带的肉嘟嘟的小姑娘高度重合。
他当时半跪在地上,额头上的血流进眼中让他的视线模糊一片,只依稀从宽大的襦裙衣袖间看到那小女孩儿手肘下方有一点桃形红痣。
鬼使神差地,段煜摸上了他一直不肯逾矩冒犯的皇后的小臂,贴合着滑腻的肌肤心中却无半点旖旎,他只想求证心中所想。
衣袖被撩起,与记忆中的形状一般无二的红痣就那么突兀又显眼地落入段煜眼中,他顷刻间瞳孔紧缩,抱紧皇后的手上力道陡增。
原来,她早就来到他身边了。可笑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这么久都没发觉!
指尖不听使唤,他悲泣欲绝,嘴唇苍白颤抖,想摸摸谢如伊毫无血色的脸却怎么也摸不到,心中无限大的恐惧让他完全不敢触碰怀中易碎女子,他不想失去她。
“太医怎么还没来?”他怒斥下人,恨不能亲手揪着太医过来。
小豆子早就在听见有刺客时便差人去太医院叫人来候着,求个有备无患。这太医早就在来的路上了,跑过来也要时间,皇上真是太急了。
他躬身劝道,“皇上,不如先将皇后娘娘抱回榻上。”
段煜如才回过神似的,喃喃道:“对,不能让皇后在冰凉的地上……”
侍卫统领刘风忐忑地插空问道:“皇上,那这刺客……”
这人服了剧毒,瞬间断了生气,已无救治的可能,该怎么处置还要由皇上决断。
“碎尸万段!”
“是!”刘风跟着皇帝的气势郑重回应。
这是新帝登基以来头一次发这么大火。
春锦人都吓傻了,哭着跪在床前唤着皇后。若不是皇帝守在皇后娘娘的床头,她都想去拉着皇后娘娘的手。
太医急匆匆赶来,整个太医院当值的人全都来了。一听皇帝遇刺,这谁还睡得下,都担心皇帝的安危全都要赶来。
只是来了才发现,皇帝虽然看起来状态不好但毫发无伤,重伤的是皇后娘娘!
皇帝直接免了这些人的礼,让太医院院正李太医先来看看皇后的伤势。
李太医行医多年,德高望重,给人看病又快又准,然而他给皇后搭脉足足搭了一刻钟。随行的张太医先给皇后清理包扎了头部的伤口。
段煜赤红着眼眸,绷紧身子侧坐在床头尽力克制着。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时间如此漫长的感觉,每一寸光阴的流逝,他都能感到自己的心也跟着去了。
等待李太医的汇报竟如等待判官的判词一般,煎熬无比。
终于李太医收手,几乎全身匍匐在地跪着,沉声悲痛地对他道:“皇上,皇后娘娘伤势极重,老臣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