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文件是项目前期的要案组成,虽然只作参考,但重点分析的数据都无一遗漏地陈列在上,也算后期开会的一大重点。
其实焉济宸并不急,他给她纸,与其说是纯粹让抄,不如说是更好奇她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但姜漪显然没和他站在同一频道。
撒个娇或许就能解决的问题,她愣是没选,反是死脑筋地从焉济宸踏出书房的那一刻起,没再多生动静地开始安分干活。
焉济宸究竟睡没睡,姜漪不清楚,但她能肯定,要把这些抄完起码得过凌晨四点。
边抄,她边在心里打着后悔算盘,不该吃那盒冰淇淋的,怪她嘴馋。
时钟指针悄然滑过,整个别墅从原先的些微喧声到后来的落针可闻,似乎仅有一两个小时的间隔。
直到凌晨三点半,姜漪彻底完成任务。
她甩了下僵到发酸的手腕,精神疲惫地望着面前装订好的重抄文件,整个人都忽觉飘在云端那般恍惚不定,不经意就打出了哈欠。
把文件留在书桌上,姜漪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刚想尽早离开,回去补觉时,不远处的房里冷不丁传来“啪——!”的重重一声撞击声,随之而有的,是静谧夜下耳膜被激力冲撞的难受。
这样条件下,姜漪惊得一秒回神,疲软多时的神经再度绷紧。
她没多耽误,放下手里的包就快步往外走,循声才发现杂音是从焉济宸房间里传出来的。
而当手搭到门把上,欲要按下的那一秒,姜漪倏然想到焉济宸睡觉时厌恶有人打扰的规矩,又迟疑地半滞动作。
先前,姜漪刚跟焉济宸那会,什么都不懂,纯然抱着战兢端正的态度面对这位脾气多数,风雨自如的老板。
有一次,临近傍晚,姜漪听江姨的话,上楼喊焉济宸吃饭。
她敲了几次门,房间里都无波无澜,听不到一丝动静,她便鼓着勇气开门走了进去,意外发现焉济宸在睡觉。
异乎寻常地,焉济宸的状态很差,似乎是被噩梦的梦魇无尽纠缠,浓重的呼吸声下,额间洇透微凉薄汗。
不知怎的,那会从来不敢主动靠近焉济宸的姜漪,选择了向他走近。她怔愣的同时,第一次有机会细看这个男人未有遮拦的直白模样。
瘦削净澈的轮廓下,他眉宇紧皱,嘴唇抿住,整个人的脸色都沉黯重戾到浑然沉浸梦中,根本无法脱离自拔。
这种情况,姜漪似曾相识。
当年被李淑华带到身边养的日子,她起初并不适应,还是会夜夜被继父遗留的威胁和讥诮警告逼得噩梦不已。
那种感觉,如同作茧自缚,既难受又难堪,心理的魔障总有办法把人逼到峭崖边缘,这点姜漪深有体会。
而注意到焉济宸握紧的双手,姜漪都没多想,就鬼使神差地再度靠近。间距拉近直至咫尺,她走到焉济宸身旁的床沿。
可当她想伸手去碰他时,焉济宸防备心极强地先睁开了眼。彼此间似有若无触碰的手,成了对付的引绳。
此刻,动作先于意识做出反应,焉济宸无意识地狠狠一拽,翻身后用蛮力把姜漪扯到床上,居高临下压制性地冷然盯她。
那一秒,每一寸的目光都被悬升裹覆的极度敏感无边充斥,他骤变粗重的气息都不由分说地沉降在她身上。
有质疑,有审视,但更多的,是极端排斥。
暗光环境里的那双漆眸,藏匿着难以言喻的威慑,企图仿佛是一秒欲将占据领地的敌手疯狂侵吞,是姜漪从没见过的可怕模样。
她背脊发僵,从头到脚都无止境地腾着寒意。毫无屏障的四目对视,她清晰听到了焉济宸愤怒逼问的话:“谁允许你进来的?”
姜漪呼吸难畅,想平静回答,却发现自己根本没那定力,只好把话压到最简单的两字:“吃饭。”
焉济宸没搭理她话,迅速起身,单手把她又甩下床,也没管她磕到床沿的膝盖,冷声说:“滚出去。”
等到姜漪走到房间门口,他才又补了句:“别让我再在这个房间看见你。”
......
彼时,姜漪闭了闭眼,满脑徘徊的无不是那天闹出的画面。
虽然她后面观察到焉济宸做噩梦的频率不低,但他从不透露他过往的经历,姜漪至今都对他一无所知,根本做不到被骂了还能好心理解,尝试感同身受。
这种蠢事,做了不仅徒劳,还毫无意义。谁能没点过去,他可轮不到她来关心。
就在姜漪缩回手,想直接转身离开的时候,房间里隐约难辨地传来说话的声音,间断不停地,持续着。
她皱眉停下脚步,没凝神就在寂静的环境里捕捉到了那唯独的一丝异样,看似低微无助,却难言的暴戾无端。
姜漪停在原地好一会,才发觉这发展的确是不对劲。
内心的繁复情绪交织不断,她烦躁地深吸了口气,不想摊事地又折返了回去,按了下门,被反锁了。
姜漪从书房橱柜里找出房间的备用钥匙,动作利落地开了焉济宸的房间门,推门走近,迎面袭来的是寡淡待消的丝缕烟味。
她手挥了两下,径直走进去,没等入目心中设想的情景,焉济宸虚脱到仿若失魂的模样先逼入眼帘,眉目锁住,双拳攥紧,呼吸粗重到鲜明听闻。
这样,显然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姜漪没什么处理经验,疾步先转去洗手间,用温水湿了块毛巾,再倒好温水走近到床边。她把摔在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随手放在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