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存在养孩子心得交流大会,段馡觉得自己一定具备参会的资格。
面对孩子伤心高兴沉默激动各种情绪,她都能找出相应的办法,完美解决。
就像刚才她发现段姒姝手上的冻疮还没有好,问了一句,段姒姝立马就沉默了。
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作为一个成熟可靠的长辈,就应该学会自己从这份沉默中找出答案。
冻疮没有好。
存在很多种原因。
最常见的原因,可能是当初送的冻疮药对段姒姝没用。每个人的体质都不一样,冻疮药也有很多种,所以有些药涂起来有用,有些无效。
如果结合当时的情况,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段姒姝并不知道那瓶药是谁送的,所以不敢轻易尝试,可能扔了,也可能放置不用。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那瓶药被肖美人扔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段馡自诩善解人意,她一看段姒姝的表情,就知道这事不应该继续问下去。而且她自己光靠那些蛛丝马迹就琢磨出了各种意外和可能,更是不会缠着段姒姝追问。
至于冻疮药,过会儿叫太医在来瞧瞧就是。
于是她体贴地转移了话题。
“你们进学的地方选在哪里?馨德堂重新开了?”
馨德堂近十年没有打开了,如果现在就要用,还得修葺一番。段馡先问了学堂的地点,至于到底要不要去,她又有点犹豫了。
转移话题非常成功,顺便把自己的注意力完全转移了,段馡现在满心思想的都是学堂的事情。
她没发现段姒姝怔愣的神情。
在被发现手上的冻疮时,段姒姝浑身就绷成了拉满的弦。当初摔碎冻疮药,屋子里飘荡着的药香现在依稀还在鼻尖萦绕。她脑子有点懵,半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世上没人喜欢阳奉阴违两面三刀。
段姒姝也说不清自己对段馡是什么感情,要说亲近,也并不觉得有这个程度。她只是不曾感受过旁人给予的温暖,所以对那点温度着迷罢了。她也不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割舍的情感,一方或许是心软,也或许是一时兴起,而另一方贪恋不舍,就形成了她们现在的关系。
至于亲情这种东西,她从生母身上都不曾感受过,对旁人,更是不敢奢望分毫。
话虽如此,一边否认,一边却又在不舍。
故而听到段馡问起那句话的时候,她心底首先涌出来的是不甘。
她不想让段馡发现这件事情。
学着旁人,撒谎扮可怜,不管做什么,只要不让那件事情被发现就行。
可到了最后,段馡什么都没问,甚至忘了自己上一秒说了什么一般,自然而然地提到了别的话题。
段姒姝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只能感觉得到汗珠从额角顺着脸颊滑落的粘腻感,风吹过,一片冰凉。
“你们进学的地方选在哪里?馨德堂重新开了?”
眼睑动了动,段姒姝觉得自己仿若明白了什么抓不住又说不清的东西。她又变成往常沉闷的样子,连说话都简洁到了极致。
“开了。”
段馡点了点头,又问了几句别的事情,但还是没有说自己到底去不去馨德堂,颇有些顾左右而言它的意味。段姒姝也察觉出了她躲闪的意图,只是沉默着看她,然后没说旁的,垂下眼不再言语。
分明没有逼着她去进学,但段姒姝走后,段馡却心生起一股愧疚感,她半靠在榻上准备小憩,换了好几个姿势还是睡不着。
无奈之下只能坐起身。
雪琴见她起来,端了润喉清脾的梨子汤过来,“刚煨好的,您睡不着就起来喝几口。”
梨子汤清甜,一入腹便生出融融暖意。
段馡盯着手里的小碗,突然道:“雪琴觉得,我应该去进学吗?”
这种问题,旁人或许要看着段馡的脸色琢磨自己的回答,雪琴却不一样,她在段馡面前向来是有话就说,直来直去。听到她问进学的事情,也不含糊,直接道:“您是应该出去走动,瞧瞧京都那些高门大宅里的同龄人,虽说家里管得严,但谁也不像您这样,出个宫门都是难得。大公主办学堂,您不说去学学什么,凑个热闹也好啊。朝庆宫虽大,到底还是冷清了些。”
听着雪琴的话,段馡沉默了一会儿。她慢慢喝着梨子汤,没有说雪琴这话说的对还是不对。
似乎人人都觉得上学是件好事,光鲜明亮的地方,友善的同窗,温和的老师,学习知识。
上一世,段馡还小的时候,透过孤儿院的栏杆看外面背着书包上下学的人,也是无比渴望去看看学校长什么样子。
但慢慢长大,曾经想的事情变成现实,随之而来的是无法避免的成长的附属品。
异样的眼光,路过时的窃窃私语,总会被涂鸦的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