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下的空间不逼仄,甚至可以说还有些宽敞,每隔五米就有一盏人鱼烛在燃烧,因此这暗道还可以说挺明亮的。 但是,即使是身边有人陪在身边,血薇仍然觉得恐惧。暗道的烛光很压抑,无形给人以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女巫大人可能想缓解压抑的气氛,突然兴趣盎然地指了指人鱼灯,问少将:“你知道人鱼烛的来历吗?” “人鱼烛是一种特殊的海洋生物‘人鱼’,用它的眼泪所制成。虽然人鱼烛虽然比普通的烛火更亮更持久,可并非能够一直长久地燃烧。这里的暗道显然不像是经常有人打扫来更换灯烛,那就说明这不是普通的人鱼烛。这是一种特殊的人鱼烛,能够燃烧超过十年的时间,那么女巫大人,你想知道这种特殊人鱼烛的来历吗?” 血薇感觉到了休斯的不怀好意,想伸手捂住他的嘴巴:“我想我最好不知道。”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休斯脱口而出:“传说人鱼的眼睛非常漂亮,而这种烛芯就是挖下了人鱼的眼珠子,将它浸泡在人鱼泪中三日,取出装在壁灯内点燃,这样才能燃烧那么久的时间。你看,这漂亮的烛光,像不像人鱼闪烁明亮的眼睛?” “啊!”血薇捂着耳朵大叫,不肯再移动步子。 休斯少将露出满意的表情,终于在小女巫面前扬眉吐气了一回。他揽过女巫的肩,血薇随即紧张地扑向了他的怀里,少将友好的摸着女巫柔顺的头发,像极了在安慰一只受惊的小猫咪。 明明受尽了刑罚都不肯表露愤怒的情绪,为什么现在害怕的样子看起来,竟然有些可爱。 大祭司离开帝都已有六七个春秋,她走后屋子照常由原先的女仆打扫,除了冷清些也没什么大的问题。可今日,大祭司的会客厅真是热闹非凡。 先是被布德大长老带着的人强势拜访了一回。然后收到消息的弗博老先生也急匆匆的赶来了,生怕他们这头遮遮掩掩了多年的小秘密被挖出来。 布德大长老坐在弗博老先生的对面,就是之前血薇与休斯的位置上。虽然易地而处,血薇和修斯可能并不会很好的处理眼下的氛围。 但是此刻布德大长老春风得意,率先开始了他的攻击:“别担心了老伙计,虽然在大祭司的生活区翻出了一条通往外界的暗道,可我也没说是大祭司的人挖的。这事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绝对不会妄下定论,随随便便就处置了大祭司。”言下之意,一旦盖棺定论,大祭司就难逃罪责。 新约文书附件规定,但凡人为破坏魔法屏障就是违背了教义,背叛了主的重罪。而在监狱似的契息克林庄园内挖出一条通往外界的暗道,无疑是有越狱的意向。教廷是个有毒的泥潭,腐蚀着每一个人。就连这些大祭司、大长老们都深陷其中。他们是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有机会想上岸的人。 大祭司就算没有这个心思,可暗道出现在她的房间里,不管跟她有没有关系,她就是有罪,被盖棺定论也只是时间问题。 弗博老先生懒得理他,可不代表布德就要绕了他,布德继续在弗博面前摇着大尾巴,没安好心地继续煽风点火:“我的人现在已经下了暗道准备捉拿从大祭司房间溜走的刺客。放松,虽然刺客是从大祭司的暗道离开,可我没说刺客和大祭司有关联啊。” “你!”弗博被气得怒火中烧,布德向来喜欢混淆概念,歪曲事实。可这一次弗博无言以对,因为他说出的话,一字一句直戳他的软肋。 这一次,布德已经无法掩饰他的耀武扬威,准备给多年的死对头最后一记重锤:“弗博,你家的小孙子呢,我听说可是跟你一起来的。他人呢?也让我见见这小子!” 他说完后,先前被派下暗道的手下也回来了,准备报告事情进展,从他们不太妙的表情上,布德闻到了危机感。 其中一个年轻人话还没开始说就跪下了,接下来后面三个人也腿一软齐刷刷跪了下来。大长老直觉不妙,而跪下的几位也不敢观察布德的脸色,还是觉得一咬牙说完来得痛快。 “报告长老,我们在暗道的确发现了一个仓皇逃窜的女子,她原先走得很慢,一见我们来了,飞快地往出口处奔跑。在靠近出口通道前,她发现了有守卫把手。见此情景,知道自己如瓮中之鳖。当下就选择了启用魔法自焚术,出口处已经远远地离开了魔法屏障,暗道又汹涌惊险,我们怕发生意外不敢靠近。等到火熄灭后,只留下一具尸骨。” “什么?”人死了,只有一个人? 一个小时前, 血薇和修斯站在紧闭的暗门前,简直可以说是倒霉透顶了。这个暗道血薇只是听折雪提过,当时血薇还处于被考查阶段,没好打听具体细节,怕折雪多疑。刚才也只是灵光乍现,才想起了这个逃命的暗道。 当年西院事变,折雪八成就是从这个暗道跑出来的。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教廷那些人居然偷偷在暗道新增了不少通道。 不过新通道被他们两发现,也真的是巧了。 照理说,布德想要来一个瓮中捉鳖应该把新通道隐藏起来。可偏偏血薇无端受到了修斯的捉弄,在暗道里乱窜不小心闯入了别的通道。而这个通道,居然通往了东院大长老们的办公厅。 血薇满心欢喜的以为,推开暗门就能够走向通往阳光大道,殊不知,绕了大半个圈子,居然又回到了东院。 悲从天上来,血薇在痛哭过后,跟着修斯悄悄地绕开了办公厅。 在经过东院三号会议室时,血薇脚步一顿,她似乎听到了雷恩布鲁的声音,还有一位年迈的老者,凭直觉不像是布德的声音。 休斯也听出了雷恩布鲁的声音,催了她一下:“快走吧,别被他发现了。” 那时候的他们还不知道,后来有个小女仆为了以防万一,擅自潜入了地道。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替血薇上演了一场替死。 桑木没想过暗道出口可能有兵力把手,她只是想用自己的死,掩护修斯二人的逃跑计划。她肯定会知道,布德大长老对此事存有疑心,但她还是愿意以灵魂的自由,换另外一个人肉体的解脱。 在确认只发现了一个女尸后,弗博老院长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虽说没能完成大祭司的嘱托,但这小子也算激灵了一回,没有涉嫌把弗博家牵扯进去。他刚才就怕没经验的小子进了布德盘算好的重重圈套里。 青年以为大长老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人已经死了,需要属下把骨灰带上来吗?” 火刑自古以来就是最痛苦的一种死法,死者怨念其大。他们不是很想干些挫骨扬灰,日后遭天谴的事。 此时,会客厅又来了一位身着黑色斗篷的少年,打破了僵局。他的大半张脸都藏在面罩下,此刻看不清喜怒。在看清了当前局势后,刚来就有点想走的意思,但又觉得不妥,于是给布德长老留下一句冷淡的质问:“布德长老,你的筹码已丢失。看来,我们的谈判没必要再继续进行下去了!” “怎么回事!”布德勃然大怒,“我不是说了,要活的,你们聋了吗!好端端的人为什么要选择自焚,你们难道不听我的命令,擅自给她动刑,让她以为教廷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屠宰场吗!” 布德于事无补的追责,挽回不了斗篷少年的心,他说完,就趁势离开。此刻的会客厅只剩下教廷内部人员。这固然是家丑不可外扬,众人都做好了心里准备。改如何开口,如何解决?是现在每个人都需要面对的问题。 风水轮流转,原先落入下风的弗博老先生,现在倒是要质问大长老:“布德,虽然我离开教廷已经多年,现任帝都第一魔法学校校长,可教廷毕竟是我的根,出了事情我不能不管。你究竟在与何人做交易,竟然将契息克林庄园闹得鸡犬不宁,虽然我现在不管事了,但我也由不得看着你把教廷给毁了。立刻把紧急状态解封,通道盘查设为平常模式,把不清不楚的人都给我弄出去!我就暂时不追究你在大祭司房间干的偷偷摸摸的事,暗道也最好把它填了,不然总会有后患!” “不行!”布德也算理智的盘请了思路,“那具女尸不一定就是我抓来的人,我要盘查清楚教廷里出入的每一个人。她一定还在这里,警报状态不能解封!” “可是要与你交易的人已经认定她死了,或许这事的蹊跷就在他身上,人也是他动的手脚。但总之你们的交易不管能否再进行下去,必须停止!”弗博重重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布德!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你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布德了。权利与欲望蒙蔽了你的心,把你变得面目全非。不管如何,我希望你冷静一下,愿有一天主能饶恕你的罪!” “弗!”布德再次被人抛在会客厅。他心里的喜怒大起大落,此刻脸上没了表情,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可他终于难以忍受,愤怒地将手边的瓷杯甩在地上,冷着眼睛扫过每一个人,像是要看穿他们心底里的各种算盘。 虽然在跪的几位都是布德大长老的直系下属,但最低也是一个长老的名分,布德骂也骂过了,不好全部责罚,否则只会伤了自己派系的根系。 良久,他的目光停在一个中年人的身上。 “雷恩布鲁,”他叫了他的名字,“是你手底下的人把她带回了教廷,也是你亲自审问了她。我相信你没有动太大的刑罚,但你也并非尽了地主之谊。即便这样,她应该不会选择自杀。她现在一定还在教廷,所以我需要你将功抵过。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解除紧急状态,防守会松懈,他们一定会选择在此时离开。但如果你最后带不回她,我就当她是死了。” “可是!”雷恩布鲁想说些什么,就被布德给强制阻止了。 顿了顿后,他眼神里的凶狠锋芒毕露,一字一句地强调:“那么,你就跟着她一起去向主赎罪吧!” 与东院的喧嚣骚动不同的是西院的安宁。西院里的这些思想落后的老派分子,多年远离权利巅峰的混战,每个人都可以单独拎出来,去各大院校发表几篇,又臭又长的学术文论。其中最坐不住的当属当年在政坛上叱咤风云的弗博老先生。 早在西院彻底失权之前,他就跑去魔法学校当了校长。 昔日他与布德大长老虽意见相左,可却生出惺惺相惜之情,今日闹得不欢而散,两个人都不太好受。 其实只有他心底里知道,布德其实是对的。只有以战止战、以暴制暴,才能保护相对于弱势的人类。 西院的人,思想比较固执,希望加强自身涵养,拒绝太多投入于军工厂,武器装备的魔法加成。尤其从停战以来,总以爱与和平为口号,迅速落寞是必然。 而东院的人,一直致力于加强军备效果,觉得武力才能帮助到人。神只是一种精神上的支持,并不能对他们起到实际意义的帮助,这其实一定程度上违背了教义。东院能迅速壮大,少不了好战的政客们的扶持。教廷发展壮大至今,不再只是一个单纯的宗教了,他很复杂,由庞大的人心利益堆砌起来,变成了一个由尸骸堆砌起来的堡垒。 西院第八会客厅,弗博老先生在此等候了许久,休斯匆匆赶来,向他汇报了眼下的情况:“爷爷,女巫大人还没有死,她现在就藏身在大祭司的女仆中。万分抱歉,让您担心了。” “虽然是我将女巫大人从核心处带出,可卫兵们没有当场将我拿下,之后知道了自己的失职,必然也不会冒着得罪女王陛下的份上再向上呈报此事。所以,雷恩布鲁很难拿到确切的证据指控我,况且......”休斯顿了顿,继续说,“但布德的警戒还在,我不能立刻把她带出去。但请您放心,我会留在西院,把女巫大人安排在我的眼底,随时有个照应。过几日我就能把她安全带出,向大祭司复命。” “好。”弗博老先生简单的嘱咐完大孙子,先一步独自离开了教廷。 休斯少将紧随其后,并没有如上所说留在教廷。弗博老先生要知道了,非得气疯不可。但是眼前,最先疯掉的,还是布德大长老和雷恩布鲁长老。 当这两个人听说弗博和休斯前后脚离开之后,脸色都有些不太对劲。 难不成此事真的与弗博家无关,大祭司与弗博家同气连枝,劫走那个小女巫的事,他们一定也在背后参了一脚。就是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参与了这桩事,可能就连雷恩布鲁的爪子都没放好。 但这两个越活越倒霉的老晦气,还是将大部分的希望放在了神秘少年身上。 这个神秘少年一开始就表示这笔买卖做不成了,谈不下去了。现在却耍无赖似的赖在教廷里不肯走了。若不是别有企图,就是想处心积虑干什么坏事。 布德微不可闻一笑:“雷恩,我们总是要给那些想偷偷搞些小动作的人一个机会,不是吗?” 雷恩布鲁听此,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神情是有种置身事外的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