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予坐在合欢树茂密的树荫下，在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苏璃的。

往日的回忆纷至沓来，时间也在慢慢的倒转，最终，停留在相遇的最初。

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刚刚文理分科，调换了班级，也换了教室，苏璃就坐在自己的前排，靠近走廊的位置。记忆中的她是小小的一只，扎着单马尾。穿着黑色的棉服，还戴着双有叮当猫图案的蓝色套袖。下课铃声过去了很久，她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仍伏在桌子前在聚精会神的，看着手里的物理练习册。像一个认真乖巧的娃娃。

谁家的小孩子没看好，跑到这里来了？顾予心中冒出这样促狭的想法。

顾予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去教室前面的一排暖壶那里倒水，路过苏璃的身边，看见苏璃已经对着这一页看了好久，左手托腮像是在冥思苦想，右手中的笔停留在半空，无从下手。

顾予认真的找了半天自己的水壶，在讲台慢吞吞地接水，眼前腾起阵阵白色的雾气。回来的时候，看见苏璃还在那里努力思索，就像是被卡住的机器，无法运转。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顾予在苏璃的身边停下了住脚步，敲了敲她的桌子。被惊动的女生循着声音望去，看见顾予左手握着水杯，半弯着腰站在他的面前。

女生的脸上一脸茫然的神情，明亮的眼睛在眨了几下以后，寻找到聚焦点，一脸不解的望着顾予。

顾予心里一愣，她的眼睛好大。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藏在厚重的刘海下面，无辜的闪着，像是汪着一汪清凉的水，又像是藏满了夜空里明亮的星光。

“有什么。事吗？”女生的话语里带着犹豫与紧张，声音微小柔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猫咪。

顾予回过神来，看着她面前的习题和有些零落的解题步骤，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并不是一道多难的物理题，只是苏璃的公式用错了。即使写了满满的篇幅，也找寻不到最终的答案。有点像成语“南辕北辙”里那个天真傻气的人，越往下走，越是距离目的地更远。顾予看着苏璃认真计算的笔记，其实早已离题万里了。顾予决定出手相救。

“这里。这个公式用错了。”顾予的手指向最开始的那个公式，顺手拿起她手里的笔，迅速的在旁边写下了另一个公式。“用这个试试。”

女生按着他的指点，接过笔演算起来。字迹干净清秀，只不过有些歪，像是一群站立不稳的小人，都向着一个方向倾倒。她耳边的碎发不知何时被撩到了耳后，露出白净好看的侧脸。

果然是哎，纸上终于出现了正确的答案。

“谢谢你。”女生再次抬起头，额前的刘海轻轻晃动，弯成月牙的眼睛里写满了感激，微微一笑的脸上，有一个好看的酒窝。像是小时候在商店橱窗里见过的洋娃娃。

“没。没什么。”顾予竟一时语塞。

顾予抱着水杯回到了座位。心里颇有些不平静，摊开的习题集放在桌上，愣了半天也看不下去。

这个女生好蠢。回想起刚才的情形，他忍不住笑。

“阿璃，这道题你会做了呀。”苏璃的同桌娜娜从教室外进来，站在旁边看着她与标准答案一模一样的解答，一脸惊讶的说道。

“是的呀，刚刚是我用错了公式。现在突然感觉，物理也没那么难嘛。”女生的清甜温柔的声音，又在顾予的耳边响起，像夏日里冰凉甜润的香草冰激凌，话语里还带着几分欢快。

“阿璃，我就说你可以的嘛，所谓公式千千万，挑选需谨慎。”娜娜笑着说道。

“确实是呢。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语文、英语阅读，那么多字词我都可以得心应手，却没想到在小小的公式前无计可施。”苏璃把试题集翻到下一页，皱着眉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