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轻轻响三声,威廉推门进来,看见查尔斯已经从被窝里坐起身了。
“醒得正是时候,”威廉拉过一张小桌,把手里拎的一串大得出奇的香蕉放上去。“尝尝这个。”
他穿着一件有些发黄的旧衬衫,额头上汗津津的,一副刚刚在烈日下行走的模样。旧衬衫,不是东方式的交领袍子。
“我们……逃出来了?”
查尔斯想从床上起来,却感觉身体好像不太听指挥。他低头看了看,惊讶地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缠满绷带,一条胳膊还打了夹板。
“你可消停点吧。”威廉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个椰子,他熟练地敲开递给查尔斯。“断了两根肋骨、一条胳膊,再加上肩膀脱臼,短时间内别想逃跑的事了。”
他不说,查尔斯完全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等他一讲完,这些地方就跟忽然找回存在感似的一处处强调着自己受伤有多严重。“呃,吊坠——”
“在这儿呢。”威廉稍稍拉开领子,让查尔斯看见贴身戴着的雷古鲁斯。“你也太拼命了,急起来连自己不会游泳的事儿都忘啦?”他接着教训道,“几十英尺高就敢往下跳。我眼见你整个人拍在海面上,哼都没哼就晕过去了。再晚一会儿,我都不一定能把你捞起来。”
查尔斯迷糊地抓抓脑袋,“咱们这是在哪?”
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身在陆地——没有海浪声和阵阵摇晃,窗外还不时传来鸟雀的啾啾鸣叫。屋里的陈设简陋而陌生,仅有的家具式样五花八门,仿佛是从全世界搜罗而来。
“马达加斯加——印度洋海盗联盟的老窝,他们管这叫‘自由国’。”威廉剥了个香蕉塞到他嘴里,制止他继续说话。“你昏了两三天,好歹先吃点东西。”
查尔斯一边吃一边发出呜哩哇啦的声音,那是他在尝试说话。威廉不理他,又剥了一只塞过去。等查尔斯吃完两只香蕉,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回答他最关心的问题,“我们没跑掉。不过……现在情况有点不同了。”
查尔斯被两只香蕉激发起食欲,他终于觉得自己是真的饿了。他用能动的右手抱起椰子,小心啜饮着其中清冽甘甜的汁水。
“托我放那一炮的福,鲁昂船长的伙计们跟郑氏莫名其妙打了一阵儿,现在他们都扬言要绞死咱俩。”威廉无奈地一摊手,“不过就谁来行使这项神圣的报复权力,他们没说拢——我估计还有小春捅的篓子夹杂在里头——好在这还有个讲道理的地方,印度洋海盗联盟议会。”他给自己也开了个椰子,边喝边说,“我们作为被绑架的受害者有权申诉。六天以后正式开庭。当然,鉴于咱俩皇家海军的身份,我估计一大半的人乐意投票直接崩了我们。”
“也可能票数会在让我们吃枪子儿还是丢去喂鲨鱼之间来回拉扯反复焦灼。”查尔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愿没有‘弄成太监’这么一个可选项。”
威廉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鲁昂船长想拿回他的东西。他知道信在我们手上,私下答应我说如果交还给他,他愿意放我们一马。”
“那——信呢?”查尔斯总算听到点转机,满怀希冀地问。
威廉冲桌边上一沓被海水泡得乌七八糟的东西努努嘴。
“看起来真不错。”查尔斯从头凉到脚跟,他发呆似的望着那一团恐怕只能称作浆糊的东西喃喃道。“鲁昂船长一定很乐意投票把我们绑上火刑柱。”
“倒也没有那么糟。”威廉宽慰道,“信嘛,我重新给他写一份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