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八章 回门(2 / 2)水墨成凰首页

宁王侧妃回门,虽无鼓乐敲打,却也是前呼后拥。寅时便从太仆处取来的马车,栽着秦无双和秦水墨,前后又有四名侍卫骑马拱卫,并丫鬟仆役各十名,还有挑夫挑着皇上御赐的珠宝玉石和绸缎布匹,以及宁王府五箱回礼。

一行人马倒也浩浩荡荡沿广济街右行,折向城西归德将军府。

秦府门口早已站了一圈人等待,不断有派出去的人回报。待回门车队过了洒金桥,便有人飞跑进府内报与秦玉德。

秦玉德武将出身,今日换上官服身着毳冕,冕有七旒,衣裳绣有五章纹,佩金饰剑。此刻秦玉德盼女心切,也顾不得礼数,忙走至门前台阶上热切盼望。

少顷,车马便已到门口。秦无双与秦水墨便先后下了马车,又有几个面皮白净年幼的小厮抬了轿子过来,二人便又上轿。轿子穿过二重门过了影壁,方才落下,小厮们便退了出去。又有几个婆子引着二人到了大厅。

秦府迎接的丫鬟婆子和一众姨太太们分列两侧,秦玉德早已从门口折返回来坐上座。

众人将二女迎入大厅内,秦玉德上座,秦无双又行了叩拜之礼。

此次回门虽是秦无双为首,但众人不过几日前才从府中送她入的宁府,此刻见她新为人妇,梳着乐游髻,一身红艳,倒比姑娘时更加艳丽几分。

不过,众人眼光有意无意倒是纷纷往陪着来的秦水墨处瞅个一眼,但这一眼,却叫众人心中兀自一惊。

众人眼里瞅着“表小姐”一身品竹色绿沙百花裙,头上梳着高高的双环望仙髻,浑身上下却再无繁杂装饰。身形依旧是瘦削的,眉眼依旧是无甚特别的。绚烂多彩的一众女眷中间,似乎可有可无的一个人影。但这份可有可无偏偏叫人揪心,偏偏令人不得不注意,姹紫嫣红热闹中那一份从不改变的清冷和淡雅,叫人不得不从心底里想读多两眼。众人不禁心中诧异,忙回了神,却又不得不在秦无双身后不停寻找那抹品竹色的绿纱。但那薄薄的一抹绿纱却是安安静静地又避开了众人的眼光。

三姨太望着秦无双脸色不错,心下稍安。但又忧心她初为人妇,可能应付得了,恨不得一把拉进房内,好好与女儿叙叙家常。无奈礼节繁琐,只得望着秦无双不断打量。间或瞅一眼秦水墨,却又倒抽一口冷气。三姨太心中叹道,这丫头身上那份千万人群中明明很低伏却又孤高不尘的清冷太熟悉了,略一沉吟,心下顿悟,可不就是那与人私奔的小姑子身上那股子让人忘不掉的劲?一时礼毕,三姨太也顾不得琢磨,忙借着观赏皇上御赐之礼,与秦无双细细说话。

为迎小姐回府,不一时便在秦府西花厅内,摆下一桌家宴。只为能一叙亲情,人便不多。秦玉德坐主位,几位姨太作陪,秦无双与秦水墨坐下首。

秦玉德瞧着女儿与外甥女,倒真是一个雍容,一个娴雅,若能一直如今日这般相处,倒也遂了自己妹妹在天之灵。拙於言词的秦玉德心中一时感慨,只是举杯道:“你们那两位哥哥仍在玉门关,我不日也要启程。眼见你姊妹二人感情和睦,也就放心了。”

秦无双与秦水墨陪着饮了一杯。

秦水墨眼见一项洒脱不羁常驻边关的舅舅此刻眼中竟也有几分留恋这世俗家园,不禁心中一痛。这秦府毕竟是自己幼时的家,虽不如意,却也长到六岁。阿孟娘的仇就算那五姨太沉在湖中,也算的报了。秦水墨心中暗想:秦无双啊秦无双,希望你尚念血脉之情,不要做出令人后悔之事。

一顿家宴,倒也团圆美满。

午宴后,秦无双禀明秦玉德,二人此次回门,也是难得的闲暇,想去城东月老庙转转。秦玉德见她姐妹一同散心,心下倒觉安慰,便允了,同时派出六个护卫随行。

二女未免招摇,舍了太仆处的马车,乘了府内女眷外出的青骡小轿,着那宁王府的四个侍卫和秦府的六个护卫一路相随往城东而来。

骡车虽小,载她二人倒不显拥挤。

秦无双瞧着秦水墨背着古琴,不禁笑道:“你怎么把家当都背上了。”

秦水墨也一笑道:“手上伤刚好,医馆的先生讲要多弹弹琴,好活络筋脉。”

秦无双一笑,却也不再言语。

不时出了城,上了乡道,骡车土路之上轻轻摇摆,那骡子脖下的铜铃便一路叮铃铃轻响,二女便在铜铃声中被晃得昏昏欲睡。

秦水墨闭目养神,手可触及袖中师父留给自己的半本残书,不禁细细回想起这几日自己翻看残书的所得来。

那半本残书却不是师父丹辰子的手迹,上面的字迹很是奇怪,有的字认识,很多字与自己所识却又并不相同,但又相似,只是笔划更为稀少,字体更为简单。秦水墨便半读半猜读下去,渐渐也就习惯了书中的字体,将意思也弄懂了大半。

这却原来是一个人的自传。

书中之人自称商彧,穷尽一生之力助好友“成”在乱世中开疆扩土,终于平定天下。看书中语气,商彧官拜右丞相,开府建衙,掌握军政大权,当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世事总是惊人般相似,商彧因革除旧习,改以法治天下,更因介入宫廷内闱,招来杀身之祸。商彧所支持的太子,岌岌可危,而他手下的“天枢”也出现了叛徒,一代高人竟也生出“高处不胜寒”的感慨。商彧眼见回天无力,心中唯有爱女放心不下,特将“天枢”遣散,将自己生平所学封存在神秘所在。书至最后,字迹潦草,显然情况危矣,未待写完便已搁笔。

秦水墨细细思量,此书是仓促之间从中间撕开成为上下两册,自己手中乃是下册,商彧从何而来,“天枢”究竟是何组织,商彧一身惊世骇俗的见解和手段又是如何而来却不知晓,想来应在上半部中。

大兴朝太祖皇帝名讳便是个“成”字,倘若商彧所写属实,那应是近六十年之前的事。本朝隆德皇帝之前倒确实有位太子兄长,在二十五岁年纪染疾而终,倒是与书中所述吻合。本朝史书所载,大兴朝六十年前强大异常,从七国争霸中迅速崛起,但终未统一天下,致如今天下五分,虽问鼎中原,但却也对其他四国无法压制。只是史书之中却未见只字片语说到这位右丞相商彧,便如完全不存在。

六十年前的事而已,如何便这般支离破碎,无法窥见全貌,想来历史大概便是如此,明明刚过去,白纸黑字的后人记载便已面目全非。秦水墨不禁心下凄然。依照师父信中所言,自己便是商氏一族的血脉,那秦府呢?自己那苦命的母亲与神秘不知所终的父亲又是何人?商彧的女儿又去了哪里?天屿山灭门又与这“天枢”一脉有何关系?

重重迷雾似乎在眼前拨开,但又陷入了更深的未知。

但无论怎样,自己身为商氏一族后裔,这当中曲折原委确是要弄明白的。

铃铃骡车速度突然慢了下来,车外有护卫回报已是到了万念崖边山路,离月老庙不足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