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 看太阳的角度似乎已过了下午两点。 萤告称头痛将梳发髻的这码事交给了另一个小姑娘,她也从中学习到了不少。 走在街上,她为智子撑着伞,身后跟着几个粗使的男仆。 话说,他们这是去招揽客人吧。 不幸中的万幸是,她才发现原来有点地位的游女是可以上街自己挑选客人的,而低等级的游女,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所幸还是初春,即使有太阳也是暖阳,并不太热。 几人漫步在街上。 来来往往的路人都拿眼角打量着他们。 几人路过也隐隐有谈话声飘了过来,“美是美,就是太贵了啊…” “买不起啊…” “话说智子太夫为什么又上街来了…” “你还不知道吗,听说是她的老客人昨晚失踪啦…” “是吗…” “真是骇人听闻呢…” 老客人,昨晚失踪了 话说她也是昨晚穿过来的吧。 事情未免有些太巧了。 “阿诺…”一个打扮阔绰的富商老爷似的的男人停在他们面前,“你们下午好啊。” “……”智子全然没有反应,甚至还在往前走。 “太夫…”萤赶忙拉住了她。 但还是没有注意到和面前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啊,对不起,是我没有看到…”智子赶紧低下头道歉。 “哎,没有没有。”被撞了一下没有生气反而还莫名有些高兴的中年男子摆了摆手,“不知我今晚可否…”他斟酌着小心翼翼地问智子。 “啊”智子神情恍惚地抬起头,原来是冲她来的客人。 “好的,如果大人您不嫌弃的话。”她顺从地低头。 但那阴影下的僵硬而麻木的表情,萤却莫名看到了悲哀。 是夜。 明亮的长明灯点亮了室内。 几个舞女或弹或唱,灯下智子正为新招的客人倒酒。 “我啊,年轻时候可是有过一段不小的传奇呢,那时候…”男人喝的兴冲冲地胡天海侃。 “是吗,真是了不起。”女人微笑着奉承迎合着。 但那微笑,怎么都看着脆弱而虚假。 也许是再受不了室内的空气,萤一口气冲了出来,跑到了院子里。 院中的树依旧光秃秃的,智子告诉她,这是一株樱花树。 春天马上就要来了吧,那时候花会开的很漂亮的吧。 但她为什么觉得是这么遥不可及呢,这里的生活,她看在眼里,更加痛在心里,这些出卖肉体为生的女人有多么可怜,她第一次真切地知道。 “为什么不赎身或者逃走呢。”她问智子。 “赎身那是需要一笔天大的银子的。” “天大,有多大呢。” “总之不是这一辈子能挣到的。” “那逃走吧,我们。” 女人眼里突然闪过一丝不同往常的光,但随即如同夏日萤火般暗淡了下去。 “嗯…”她摇了摇头,逶迤走过从不露出的脚此刻却不小心露在了外面,上面布满了伤痕。 “怎么会…” 她望着院中半空中的满月。 她如果不想想办法的话,将来可能都是和智子一样的宿命。 逃吧。 一个声音隐隐在心底响起,弱小却坚定而不容忽视。 “逃吧。”她喃喃着望向月亮。 “呼。”就在此时,不知从哪一阵穿堂风刮过,院中一角点着照亮的油灯突然熄灭。 “吓。”她冷不丁地吓了一大跳。 再抬头看月亮,一阵浓重的黑雾已将月亮隐藏在其后,看不真切。 怎么回事。 她心里隐隐一阵不详的预感。 风中刮过,隐隐带来了一阵腐朽的血腥味。 “我…”空中不知从哪传来一个男人的低吟,从左至右,或远或近。 “我…我好恨呐…”待真挚地听到了他到底在说什么,萤已经汗毛直炸,强忍着要尖叫的冲动冲回了房里。 “姐,姐不对,”想到人前应该称呼她什么的萤立马改了口吻,“太夫,有,有鬼啊!” 冲到门前她刚准备打开门。 “砰。”她被人从背后拽着衣领提起撞到了一边。 “怎么回事。”男仆打扮的男人不太认同地看着她,“跌跌撞撞的,像什么样子。” “我,不是,院子里…”她吞咽了一下喘口气慌慌张张地道,“院子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次郎皱着眉问。 “就是,就是…”她想说鬼,但是这种超越她常理的东西她怎么也无法在人前光明正大地说出口。 “算了,”次郎叹口气,“你跟我一起去看看。” “奇怪…”萤站在院中看着还亮的好好的灯火,头顶的月亮也撒下绮丽的光辉。 “刚刚,”她指手画脚了一会,“就是在这,一个男人说着,他好恨啊,之类的。” 次郎呆立在当场。 “明明就是在这,现在却没有了,奇怪啊…” “叔叔,你怎么了。”萤说了半天,却没有回应,不禁抬起头看。 “没事。”他愣了半晌,甚至都没察觉出她异常的称呼,随即便快步走出了院子。 “那个东西是干什么的啊,草绳挂着几块白纸。”萤趴在窗台上看着自那晚之后就出现在樱花树上的神符。 “哦,那是用来祈福用的,保佑平安,就是这个用途。” “是吗。”她对日本的文化不是特别清楚,也不知道这种符到底是用来祈福或者镇妖用的。 “别看了小萤,过来喝杯茶吧。”女人在垫子上向她招手。 “哦。”萤应了一声。 “啪。”正喝着茶,拉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梳着小髻和她差不多大的小丫头头探了进来,“萤,你父亲大人又来了哦,就在楼下面。” “父亲…大人…”她语气干涩地念出这几个字。 她还有父亲这种东西 那她为什么还在这种鬼地方 还有,为什么是又,为什么用这个又字。 脑海里转过了千遍,她面上依旧只有些犹豫地道,“哦,知道了。” 匆匆下楼,院子里背对着她站着一个四五十岁上下粗布短褐装扮的男人。 “这还是新修的栅栏吧,哟呵,真是有钱,富丽又堂皇…”他似乎正在看楼下新漆的朱红色栅栏。现在还未到下午,那栅栏后还没有人的身影。 “你是…”看着那人的背影,从初听到还有这个人物时就没有对他有什么好印象的萤不禁没什么好气地开口。 男人转过身,一脸被岁月催割地满脸风霜的老脸惊喜地看着她,“哦,你来啦,小萤,我来看你啦。” “哦。”萤冷淡地道。 任何一个正常的父亲都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卖进妓院这种地方吧,所以这样的人来能有什么事,。 无非是打秋风。 在这里耳濡目染了几日已见惯了这样的事。 “我还给你带来了自家种的一袋子番薯,”他指了指地上一旁的装的鼓鼓囊囊的布袋,“听说你前不久伤到了脑袋呢,我就急冲冲过来看你了。” 他搓搓手,似乎是想要摸她的头。 但被萤退了一退挡了回去。 “还有事吗,没事我就走了。”她扫了一眼阳光下越显瘦小拘谨的老头。 “没,没事,你走吧。”男人摆摆手。 萤上着楼一边沉思。 是我误会他了吗。 也许他也不是有意把女儿卖到这种地方的,毕竟这种时代生活这么艰苦,也许是迫不得已也不一定。 正想着。 “萤,小萤啊。”背后传来一阵气喘吁吁的喊叫。 萤停下脚步回头看。 老头扶着台阶爬了上来。 “忘了还有一样东西没给你了。” “东西”萤站在原地等待。 “就是这个。”男人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什放到了她手里。 萤打开手心,才发现那是一枚说简谱都过了头的寒酸的木簪。 “这是…”他歇下来喘了口气,“是你…” “什么。” “是…嗯…是我在街上买的。”男人突然踟蹰了下。 “哦,劳您费心了。” 男人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张了张嘴。 最后“哎”了一声,“没事了,你走吧,走吧。”他挥挥手。 “嗯。”萤点了点头。 转身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