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三月西余这漫长的冬雪渐渐有了停下的趋势只是依旧天寒皇城中白雪皑皑,积雪始终未见融化的迹象。
伏亦在桌前捏了捏酸痛的眉心搁了手中的笔,双手相互搓着呵了几口气,自渊劼病后,他行监国之职已快两月终日在殿中料理国事,夜中还要往渊劼处接替桑洛照顾在侧,眼瞧着日日照顾着父亲的妹妹熬得更是瘦弱又看着渊劼日渐病笃,成日里眉头都紧锁着,两月之间长了满脸的胡茬。
两月之间穆及桅替狼首沈公之责率五军越过燕林在大泽西边扎下营寨背靠燕林与朔、灵术两城,已与大羿军成了隔泽相望之势,北边六城因着冬日寒冻,死了万人而今接到南边烽火令只道南岳国新主卓熙王已在月前登基半月前遣使来报,祈舒余王亲往舒余与南岳交壤处白河城,行参拜礼。
南岳国小,百年间为舒余马首是瞻,历任新王都需依照旧俗往王都参拜舒余王,这卓熙王却竟不依祖训,却请舒余王往白河城,已是违背了祖制。
伏亦与玄相商量许久,苦无应对之法,只能趁着渊劼尚算清醒之时求父王给个主意,渊劼却闭着眼睛,半晌只说了一句:“势不可起,速收。”
他沉着一张脸站在殿中看着那日渐西垂的日头,心中犹疑,父王这一句“速收”,是因着病糊涂,还是真的如此想?眼下东边战事焦灼,南边又要再战?刚刚熬过冬日,若东边南边都陷入战乱之中,他可真的有法子应付?是以他亲笔修书一封,遣人送去给那卓熙王,只道自己父王日夜操劳,去不得远处,替吾王令新主卓熙依据祖制,一月之内,来厥城行参拜礼。可如今已过半月,这信如石沉大海,没了踪迹,便是去的使臣,也没了消息。
他心中焦躁,来来回回的在殿中踱着步子,转身之时,正巧瞧见桑洛抬了步子跨过门槛进了殿中,正眉目带笑的看着他。伏亦走到桑洛身前,但见妹妹面色轻松,心中一喜:“妹妹此时过来,可是父王醒了?”
桑洛微微点头,只道:“父王今日一早便醒了,精神也好了许多,午间歇了一会儿,下午起来披着斗篷还在大殿中转了两圈儿。”
伏亦面上大喜,拉着桑洛的手几乎不信:“可是真的?医官怎么说?”
“只说着许是天气暖和些,近日又换了几味药材,应是起了作用。”桑洛说着,却瞧着伏亦面上那胡子笑了笑:“王兄这阵子为国事忧心,面上都沧桑了不知多少,可吃过东西了?若还没吃,随我回去,让疏儿给做几道好菜,再去照顾父王吧。”
伏亦却苦笑摇头:“我哪里有心思吃东西,便是疏儿那双巧手做出来的饭菜,眼下我怕也无福消受。父王今日好些,我还要速速过去,请示国事。”
桑洛却拽住伏亦轻蹙眉心只道:“父王刚刚好些,王兄此时还是先别用国事扰了父王心绪。”说着,看着伏亦面上复又腾起一阵愁绪,沉吟片刻轻声说道:“王兄,可是为了南岳一事忧心这许久?”
伏亦微微一愣,旋即点头:“那日我与父王说起此事之时,你正巧也在,我也不瞒你,确实如此。我派了使节前去,让那卓熙一月之间速来行参拜礼,可这半个月过去了,石沉大海,便是使节都不见回返杳无音信。”他又叹气:“父王说的那速收,我又怎能真的速收,且不说如今东边与中州大羿战乱未定,便就是我派兵前往,此去南边,路途更远,可用将领,穆公与沈公都在燕林,国中如今唯有孟独可当此大任,可孟独若去,护卫王都之责,又要交给谁?”
伏亦说着,面上愁容更盛,不住摇头,握着拳头又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且我若是贸然出兵……舒余南岳百年来交好,岂不是在我手破了规矩?那中州大羿若闻听我们南边又战,定会再有动作。眼下,我真是……左右为难。”
桑洛瞧着伏亦那心神不宁的样子,沉着眉目思忖片刻,也不言语,走到一旁坐下,径自倒了杯茶轻轻吹着,也不抬眼去瞧伏亦。伏亦见她如此悠闲的坐在一旁喝起了茶,又是苦叹:“洛儿又不让我去寻父王请示,那我这……”
桑洛放下茶杯,抿了抿嘴,双手轻轻交握,若有所思的咕哝了一句:“孟独,倒也不是不可去。”
伏亦被说的一愣,快步走到桑洛身边坐下,凝着目光瞧着桑洛,低声问道:“洛儿,也要我打?”
桑洛却笑着摇头:“为何要打?”
伏亦更是不解:“那你……”
“我且问王兄一句,依着王兄自己的心思,可想攻打南岳?”桑洛瞧着伏亦,问的倒是极为平淡。
伏亦张了张嘴,又是一叹,握了拳头只道:“若依着我的心思,这卓熙王如此无礼,若是国中无战乱,我倒是真想好好教训教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