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羽看着斑驳月光下横竖的五具尸身与那几匹来回逡巡的马沉声言道:“听他们所言这火怕很快便要烧过来了,咱们可骑了这几匹马先行出林”她看了看依克,“咱们翻一翻,看看这几人身上有没有你所说的丹丸,若是有好歹可维持你几日性命,许有一线生机。”
依克面上一喜,当下便与沈羽蹲着身子在那几人身上摸索,果从几人身上寻得三瓶丹丸。沈羽将其中一瓶丹丸倒入另外一瓶之中独留了一粒放入空瓶内,又将这瓶子放入怀中,另外两瓶都给了依克,拿了两把腰刀挂在身上以防不测,便带着几人上马一路往林外那山中暗道而去。
马儿在林中疾奔,沈羽带了桑洛策马在前,疏儿与依克一人一骑在后跟着。疏儿虽会骑马,却不熟练在马背上坐的极不安稳又逢深夜道路不清一路上紧紧搂着马脖子不敢起身及至清晨,才入了山中暗道,又险些自马上跌落下来。
沈羽勒马而停,调转马头瞧着疏儿歪斜的坐在马背上,一旁的依克正单手拉着疏儿的马缰,那马儿打了个响鼻,踢了踢步子,便不再动。
“一夜事多,眼下至此地,应安全许多了。”桑洛低声轻叹:“不若就在此处先行休息片刻。天明再走。”
沈羽微微点头,却又言道:“咱们觉得此处安全,是此前不知这辰月教在林中还开了暗道,如今林中既能有龙弩卫,这山中暗道,怕也迟早让他们发现。况那几人久出不归,他们定会派人来寻,不知此时林中是否已然火至,若让他们发现那几人已死,事情便就难办。”她看看桑洛,在暗淡晨光之下瞧着桑洛满面疲惫,只觉心疼,轻轻贴了贴桑洛面颊,转头对依克与疏儿言道:“咱们慢下步子慢行,这马儿也禁不起总是快跑,待得天明,再打马快行。”
依克与疏儿也累得不轻,听得此言便即点头,缓下马儿随着沈羽慢行。
沈羽将桑洛楼在怀中柔声言道:“洛儿在我怀中睡会儿。这一夜遇到太多事儿,我知你心思沉重,却也得养足精神,才好想法子。”
桑洛闭着眼睛,叹道:“脑中纷乱,哪里睡得着。”
沈羽低声只道:“龙弩卫素来只听命吾王,若真如依克所言,此事怕已过一年。可一年之前,龙弩卫统领孟独还未死,难道此事,与孟独还有瓜葛?”她说着,却又径自摇头:“可便就算是孟独,他又如何能让如此多的龙弩卫对辰月教如此服服帖帖,便是就死也不愿透露半句?难道这辰月教,给了他们莫大的好处?若真如此,出去之后,须得让依克快些将这消息送出去。不然……”
“辰月教给的究竟是好处还是威胁,尚未可知。”桑洛沉声打断了沈羽的话儿,抬手轻轻捏了捏酸胀的眉心:“我担心的,是如今南疆诸城,都各怀鬼胎,依克只是雀村中的百姓,年纪也小,这消息,若是送对了人,或许有用,若是送错了,怕是性命难保……”
沈羽愁眉紧锁,她听得桑洛此言,本想着不若自己去送信,可这话到嘴边,却又没说。
她说过,她与桑洛二人都不再理这国中诸事,如今若是将这话说出口,岂不自食其言?可她若不去,单凭依克一人,怕是还未将消息送出去,便会折在半路。
便是这一沉思的片刻,桑洛便又是一声轻叹:“我知时语心中所想,若是真到万不得已,”她顿了顿,又往沈羽怀中靠了靠:“我与时语,一起回皇城。将此事告知伏亦。”
沈羽忽的一愣,当下搂紧桑洛言道:“不可。若真要去,我也会将洛儿安顿好,自行往皇城去送信。反正他们也未寻到我的尸首,我便说自己摔下山崖受了重伤,又寻不到路才一直未曾回返,如此,新王不会怪罪。我也不会有事。”
桑洛淡淡笑道:“时语,倒是早就想好了法子……”
沈羽心中一沉,急忙开口言道:“我只是……急中生智……”
桑洛却道:“我知时语与我一样,担心国中出大事。可伏亦虽不聪明,却也不笨。你既摔下山崖受了重伤,又何以会知南疆事?若他如此问起,你要作何回答?”
沈羽被桑洛问的语塞,拧了眉头,桑洛又道:“我舒余律法,有众聚妖邪之语,行违逆之事乱我百姓者,诸城,皆可兴兵剿之。若依克所言属实,辰月一教兴起经年,何以诸城不起兵灭之,而纵容其胡乱生事?此事,定有国中党羽交杂其中。况南疆之事闹得如此大,皇城却无半点动静,怪异非常。”她轻声叹道:“如今皇城之事,怕也早已不是你我熟悉的那一般情景,伏亦身边有什么样的人,你我皆不知。若真贸然前往,只怕消息还未送,便就被他拿下砍了头。”
桑洛说着,怅然一笑:“如今国事沉重,我虽恨他,却也不得不为国打算,此事,你我都需好好想想,寻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沈羽点头:“洛儿心思缜密,所言甚是。如你所说,咱们出去之后,便绕道龙首山,龙首山中,有金甲皇城卫驻守。这辰月教的势力,应到不了龙首山。皇城卫是皇城近侍,龙首山皇城卫统领贺祈,与穆公交好。若咱们能见到贺祈,托他将消息送与穆公,此事,可成。”
桑洛吁了口气:“龙首山距离此地何止千里,过去,怕就要两个多月,这两月之间,会出什么事儿,我们都不知道。况龙首山是国祭重地,要见贺祈,又谈何容易。”她抬手放在沈羽那拉着缰绳的手上轻轻摩挲:“时语,我好累。我不想去想此间之事,只觉伤神的厉害……”她说着,长长叹了口气:“可我又无法不想……”
沈羽一手松了缰绳,将桑洛的手握住:“洛儿放心,不会有事,听我的话,歇一会儿。天明之后我们快马加鞭。不管前路如何,先送依克往龙首山去。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定能想到法子。”
桑洛靠在沈羽怀中不再言语,沈羽心中却暗自犯了难。
此处往龙首山,路途遥远。且不说这一路上会发生什么事儿,便就是依克手中的那几瓶丹丸,能否帮着他撑到龙首山,也未可知。而这丹丸服用的多了,会不会致人死命,更是悬而未决。她转头看了看在一旁的依克,但见依克定定的看着前路,面容肃穆,不知是否又想到了在火中逝去的亲人,地叹一声轻声言道:“依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