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烨一把长剑直直落下,带着凌厉无双的气势,似乎下一秒就会把贺缺劈开。 只有连烨自己知道,这看似潇洒轻松的一剑,自己是花了多大力气才使出来的。贺缺不需要出剑,他甚至只用站在那里,普通人就没有办法伤得了他,更别说在他面前出剑了。 说到底,贺缺的境界实力完全碾压他,这是场没有任何胜算的比赛。 但他总是要试一试,为了那一千两银子的赌注,为了自己的心意。 他将来遇到的对手会更加强大,他现在可以退缩,但将来不行。 贺缺出剑,没有什么花哨,仿佛是随手出的一剑,但却十分准确地斩到他的剑锋上。 何等暴烈的真元!如果不是承光剑不同凡响,恐怕这剑早就碎了! 连烨在空中转了几圈,堪堪落到地上,虎口已经震出血来,脸色有几分苍白。 众人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都生怕连烨有个三长两短,有些小姑娘已经急得要哭出来了。 幸亏是连烨,如果换做别人,恐怕早已倒地不起了。 “强者真可怕。”梁珂紧张地盯着连烨,喃喃道。 一个观心境都没有到的人,就有如此可怕的实力,那些江湖名宿岂不是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他们? 叶七点头,轻声道:“是啊,我们终究还年轻,在他们面前还只是小孩子呢。” 虽然都是少年天才,但境界实力终究不足,在那些真正的强者面前就跟蝼蚁一样。 霜晨月却摇头,认真道:“我们也会有长大的那天的。” 她说得很平静,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在叙述一件笃定的事情。 这对她而言本就理所当然。 梁珂一愣,下意识地想起她的身份,不由得笑道:“你的命倒是好,看来我得趁你天下第一之前先比试一场了。” “好啊。”霜晨月一笑答应。 场上,二人遥遥对望一眼,贺缺道:“师弟,认输吧。” 连烨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衬得他脸更加雪白,但却摇头道:“还不到时候。” 还不到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 “师兄放心,我自有分寸。”连烨笑道。 刀剑无眼,他怎么能够做到分寸呢? 贺缺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你非要如此,我也就不客气了。” 连烨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却没有做出辩解,只是眼神深沉了许多,手不自觉用力握住剑柄。 贺缺轻啸一声,挥剑攻来,剑光刹那间分做千百道,将连烨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这一剑轻巧至极,却又沉重至极!一般人根本没办法辨认出剑势从何方而来,就算侥幸辨认出了,也根本没办法抵挡住。 梁珂很是担心,喃喃道:“连烨不会受伤吧?” 霜晨月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她的手指轻轻地在玩弄自己的发丝,这一个微小的动作暴露了她的情绪。 叶七故作轻松道:“他这疯子,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后着呢!” 但是这句话并没有改变有些压抑的气氛,毕竟这条路是连烨自己选的,受伤也是理所当然的。 霜晨月心里有些紧张,抬眼看着场上,轻声道:“不要出事。” 比试中受伤难免,她心里自然也有几分怨,但更多的是理解和支持。 她只求不要出事就好。 连烨静静站在那里,已经被无数剑影包围,每一道剑气都仿佛在切割他的身体一样令人难受,识海剧烈地震荡着,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 他却在这时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个强敌,不去理会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招式。 他只是静静感受着剑势的翻飞涌动,试图去理解一些不属于他这个境界的东西。 这个过程很吃力,就像是鱼尝试飞一样,充满了巨大的痛苦,每一秒识海都像要爆炸一般。 眼前一片白光闪过,照亮了他的识海。连烨知道,那是真正的剑锋。 贺缺的剑来得极快,却依然辨不清楚方向,只感觉漫天都是剑气,无论如何都没法突出重围。 连烨深吸一口气,真元暴涨几分,猛地出剑。 不光出了一剑,他还走了一步。 令人眼花缭乱的白光不断闪过,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摩擦声。 当一切终于平静下来,众人的心也跟着落到了肚子里,但当他们看见连烨的时候,整颗心又揪了起来。 连烨的模样有几分狼狈,黑发在空中披散开,白衣已经染红了几分,左臂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往外汩汩流着鲜血。 他站在那里,脸上依然是笑容,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是感觉到痛。 贺缺停下手中的剑,无言地望着他,不知道该不该劝他放弃。 不料连烨先开口了。 “多谢师兄手下留情。”连烨笑道,声音像是春日的微风。 随后他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引来一片惊呼。 “你……”贺缺嘴唇张了张,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少年的指尖轻轻抹去剑上的鲜血,看了一眼自己左臂的伤口,随后把剑轻轻插入剑鞘。 “我认输。”他这话说得很坚定,很认真,也很突然。 并没有留给别人太多思考的时间,连烨对贺缺笑了笑,翩然离去。 他为什么认输?因为他赢不了。 为什么他之前非要打一场?因为他想打。 梁珂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他:“我觉得你可以赢,为什么要认输呢?” 连烨一笑,淡淡道:“这种比试,还不到拼生死的时候。” 他不是史琅,如果他拼死一搏,说不定可以战胜对手,但有什么必要呢?打得痛快了就行。 叶七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感觉怎么样?” 连烨摇头笑道:“人外有人,我还是要好好修道才是。” 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小姑娘,连烨补上一句:“晚上来酒者,我请你们喝酒。” 说完,连烨拉起霜晨月的手,转眼间就消失了。 百草园,霜晨月细心地帮他擦上药膏,柔声问道:“疼吗?” 连烨揉揉霜晨月的脑袋,摇头道:“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霜晨月却依然在他的伤口上吹了吹,认真地绑上一条白布,叹气道:“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虽然都是小伤,但也撑不住这么耗的。” “你这么说我,自己也不是一样的吗?”连烨看着小姑娘的眼睛,似笑非笑道,“你要拼命的时候我也没办法啊。” 霜晨月一下子噎住,气急地瞪了他一眼,嘟嘴道:“你这样子,我会心疼的。” 当小姑娘一个人面对大事时,她比谁都要冷静;当小姑娘面对和他有关的事情时,却没办法再淡然处之。 道理谁不知道呢?可是心疼就是这样子,尽管明白没有什么大事,她的心却还是会担心他,不愿意他再受伤。 连烨伸手刮刮她的鼻子,柔声道:“好了,我以后会爱惜自己的,只是有些比试不得不去。” 霜晨月瞅着他身上的血迹,过了许久轻轻嗯了一声。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退出江湖,就做这么一对普普通通的道侣,不要整天比试受伤。 就算外表再冷静,看得再透,她心里也有女儿家柔软的一面。 但是,他们毕竟属于江湖。 于是霜晨月展颜一笑,糯声道:“我知道,这两天还有很多场比试,你答应我,要好好的。” 要好好的,不要死,不要缺胳膊断腿的回来。 “好。”连烨轻轻应下,只是自己都不敢保证。 将来他们要面对的都是绝顶高手,眼前还有一堆的麻烦,受伤什么的都是常事,有可能下一秒连命都丢了。 但这毕竟是江湖,江湖里的人,都可以拿血当酒,拿泪当茶,指着脖子上的伤疤当英雄往事。 想着想着,连烨把霜晨月轻轻搂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想起这段日子,你都要开心哦。” 就这么一句嘱托,寄着他的不安和担忧。 霜晨月把头靠在连烨的胸前,静静听着他的心跳,感觉着他身体的温度,懒懒道:“遇见你,我真的很高兴了。” 在漫漫修真路上有缘遇见,当然高兴,就算以后可能分开也高兴。 连烨的手指一寸一寸抚过她的脸颊,忽然凑近道:“你还记得吗,那天你非礼我……” 他的话语带着低低的笑意,尾音上扬,像小钩子一样勾人。 霜晨月的脑袋一下子空白,闪电般眼前闪过无数画面,让她的脸颊慢慢红透。 “和你在一起,做鬼也风流。”连烨笑道,随后自然地吻了下去。 唇瓣轻轻相触,心底是无限的柔软。英雄再如何气短,儿女也到底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