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春秀低垂着眉眼,隔着芙蓉紧簇的软烟罗轻声道。 愉妃冷眼瞥了一眼熟睡的皇帝,才发现自己的胸衣早就被冷汗浸湿了,黏腻腻的贴在身上极为不舒服。 “本宫要沐浴!”愉妃一句沐浴,春秀侧头看了一眼众宫婢们,众人便有条不紊的去准备银盘、香花、佩兰、香露、巾帕等物件。 春秀挑起鸾帐的一角,悄声的扶起愉妃出来为她披上一件外衣,身旁的丫头忙将鸾帐理好后,静侍一旁。 “娘娘可是梦魇了?”盥室内春秀小心的擦拭着愉妃的身子。 “有些事刻骨铭心,挥之不去”愉妃疲累的靠在汤池的边沿上,心中满是恨意。 春秀明白愉妃在想什么,这十多年愉妃每夜梦回哪次不是与秦王有关,便宽慰道:“秦王爷前几日派人送来了一只玉枕,奴婢没见识只当是个寻常玉枕呢,可王爷说,这玉枕奇就奇在内雕镂空,这里面又放了灯芯草、七彩玫瑰、桃枝、夜交藤、柏子仁十数种安眠的药材呢,说娘娘只要用上了定能高枕无忧!” “呵呵”愉妃低眉浅笑着,“这孩子,最是心细” “孝敬娘娘,王爷是最用心的了!”春秀捧着秦王讨愉妃的欢心。 愉妃想着秦王的好,心里安乐不少,身子仿佛也轻快很多,笑道:“就你嘴甜!” “奴婢说的是实话!”春秀瞧着愉妃要起,忙伸手去扶。 宫婢们忙将胸衣捧了上来,愉妃鼻尖嗅了嗅,问:“这衣服好像与本宫平日里穿的有些不同!” 宫婢散开胸衣,散出一阵清香,行礼道:“奴婢听春秀姐姐说娘娘常常夜不安寐,衣服浆好后,奴婢斗胆用百草香熏染过,百草香虽不是什么名贵香料可味道清新,最能宁心安神了。” 愉妃眼神刮了她一眼,只觉着有些眼熟,却一时叫不上名字来。 春秀忙道:“这是早些年侍奉过淑贵妃的贴身宫婢红叶,因做错事被罚在杂役司多年,也是奴婢偶然路过杂役司,瞧着她做事干净利落是个伶俐的,调教了许多日才调她来盥室做些杂活,娘娘看着必定眼生。” “哦?杂役司与本宫这儿的规矩可不一样,规矩都教好了么?”愉妃问,终究没有接下红叶手中的衣衫,宫婢们忙奉上第二套服侍着穿了起来。 “不调教好,哪里敢让她伺候娘娘近身事宜呢!”春秀一边给愉妃系盘扣一边打量着红叶道。 愉妃捏起红叶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笑道:“既然规矩学会了,便留在本宫身边伺候几日瞧瞧,若是个不中用的再把她发落会杂役司去!” “奴婢定当尽心竭力侍奉娘娘,求娘娘可怜奴婢,别把奴婢赶回杂役司!”一提到杂役司,红叶便想起在那受过的种种欺凌,忙对愉妃表忠心。 “得了,你若做的好,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可若做的不好,你就是把头磕碎了本宫依然不会饶了你!起来吧!”愉妃漫不经心的留下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扶着春秀的手慢慢的走远,红叶还跪在地上惶恐着,若不是身边的丫头们提醒着,怕是整个盥室就剩她一人了。 红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提起衣裙忙小跑跟了上去。 “娘娘圣眷正浓,只要是娘娘说得陛下没有不听的,红叶来的正是时候,压在娘娘心头的那口气可算要舒一舒了!”春秀道。 “不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内奸那么大的案子陛下都没有下旨杀了他,本宫忍了这么多年,必须要一击中敌才是。 更何况,现在的局势远比本宫想的要有趣多了,丧家之犬最大的趣处便是临死也要从别人的嘴里咬出一块肉来。 等借着端王的手收拾了轻府,省本宫多少事?!”愉妃冷笑道。 春秀有些意外道:“娘娘是打算” 愉妃一个眼刀飞过来,春秀吓的连忙闭嘴,低头求着愉妃饶恕。 若不是春秀跟她十数年,忠心耿耿,在宫里算计端王已不是什么大事,可璃王就大不一样了。 他再也不是那个孤苦无依的小娃娃了! 如今朝中最得势的皇子,只有他了! 端王出手要断了璃王的助力,她正求之不得,借此除掉轻府璃王再出事的话那她的胜算就又大了几分。 春秀偷看着愉妃的表情,心里盘算了几分,小声道:“王爷同璃王自好,若此事被王爷知道了,怕是会怨娘娘呢!” 愉妃脚步一顿,随后勾了勾唇角,笑得冷艳绝情:“那就别让轩儿知道!” “是!” 冬日的阳光格外的刺眼,南乔分明已经将车帘扣的死死的,可初冬的这场大雪过后路上难免颠簸,月轻玉被射进来的一缕暖阳照开了眼。 头疼的厉害,心口突突直跳,从骨子里透着不安,她记得大帐里军医还在犹豫着 “南乔?!”喉头干裂的嘶痛,天知道她已经昏迷了四日,水米几乎不近。 “小姐,你醒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喝点鸡汤?”南乔喜极,心中默念着:阿弥陀佛,神天保佑,小姐终于醒了。 南木忙将晾好的鸡汤端了过来,小姐嗓音沙哑,定要先喝点稀的润润嗓子暖暖胃才是。 “这是哪?我爹呢?”月轻玉的视线由模糊到清晰,目光定格在南乔和南木的袖带黑纱上,顿时脊背发麻,脸上的血色也逐渐消失。 黑纱? 她们在为谁服丧? 心口一阵翻绞的剧痛袭来,月轻玉攥紧了细绒被子手背青筋爆起突突直跳,脑子一阵阵空白,全身都跟着颤栗,高声喊道:“我爹呢!” 南乔和南木眼泪啪嗒啪嗒掉着,谁都没有勇气开口,她那股子不安越战越浓,追问:“说话啊!” 南木哭着叩首道:“小姐您要节哀,大帐失火,大爷他殁殁了!” “南木!” “瞒不住的,小姐终要知道的!” 月轻玉胸口一股血气奔涌着,撑着身子便是要下车。 “小姐,您身子还没大好,不能出去啊!” 这时候谁的话都拦不住她。 璃王策马在前,听到车内的怒喊声,忙勒马,才准备下马便瞧着她打帘出来,高喊着:“停车!” “轻玉,你醒了?”璃王灰暗的眸子倏地亮了几分,瞧着她紧张的神情又瞬间暗了下去,愈沉愈阴。 南乔和南木急忙跟了出来,月武快速翻身下马,跟在璃王的身后。 “轻玉你听我说!”璃王一把扶住她,却制止不了她远远探去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