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连声质问之后,书房当中寂静无声。
大伯爷等人面色难看,气氛有些僵持。
“小少爷。”
里头卧室,识墨拎着食盒进来,见姜羡余趴在屏风后偷听,低声唤了一句。
姜羡余恰好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朝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识墨放轻了手脚,将食盒搁到桌上打开,低声道:“少爷吩咐给您准备的饭食。”
姜羡余上前一瞧,顿时愣住。
里头有一碗豆花,盖着一层厚厚的红豆沙和桂花蜜。
他从小爱吃豆花,最喜咸口加辣。幼时偶尔风寒、发热,嘴里没味儿,就缠着爹娘要吃咸咸辣辣的豆花。但爹娘要他病中忌口,自然不许。
是谢承,给他买了红豆桂花蜜的甜豆花,哄他开心。
那是他第一次吃甜豆花,却将那个味道记了许多年。
后来每回生病,谢承都会给他买一碗红豆桂花蜜的甜豆花。
前世离家那些年,他在异乡吃过各式各样的甜豆花,没有一份能胜过扬州的红豆桂花蜜。
此刻看着这碗甜豆花,姜羡余心中酸涩难言。
前世的他仿佛是个瞎子,总是对谢承无微不至的关心与体贴视而不见,却又无师自通地恃宠生娇,只知索取,不懂报以真心。
……着实可恨!可悲!
姜羡余眨了眨眼,赶走眼眶中的涩意,低声对识墨道:“再备几个你家少爷爱吃的菜,我等他一起。”
说完,又想到谢承可能要陪谢父和谢母用饭,便问:“伯父伯母用饭了吗?”
识墨一边摆盘,一边摇头道:“少爷让我去正院说了,这头不知何时谈完,请老爷夫人不用等他。”
正说着,手中的筷子不小心脱手,撞到碗碟落到地上,弄出一阵声响。
姜羡余和识墨顿时僵住,看向前头书房。
前头自然也听见了动静。
但谢承神色未变,淡然饮茶。
几个伯爷叔爷却神色一僵,完全没想到屋里还有人。
细细一想,能进谢家书房偷听他们谈话,还让谢承吩咐准备饭食的,似乎只有谢父——难怪谢承方才说,今日这事就是他父亲的意思。
大伯爷等人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没想到,谢达观竟然连他们这些叔伯的面都不见,派一个毛头小子来同他们算账,简直目无尊长,狂妄至极!
大伯爷气得胡子直抖,正要开口叫“谢达观”出来,一直不吭声的五叔爷突然开口了。
“时候不早了,今日这事到底怎么个说法,侄孙你直说吧。”
此话一出,被拦下话头的大伯爷诧异地看向五叔爷。
几个兄弟里边,五弟的雕玉技艺最为出色,父亲也曾赞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也只有五弟,一门心思钻研技艺,无视他和三弟四弟的明示暗示,不肯同他们一起对付二房。
只是五弟也没有阻止或告发他们,任由他们私下动作了这么多年。
大伯爷有时觉得,五弟怕是雕玉雕傻了。所以方才的争执当中,五弟一直不吭声,他们兄弟几人也未觉奇怪。
直到他此刻开口,大伯爷才意识到,五弟可能早就偏向了二房。
谢承却并不意外于这一点,因为前世五叔爷便独善其身,既没有参与贪墨族产一事,也没有告发大伯爷等人,始终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但谢承知道,五叔爷可能是祖父几个兄弟当中,最清醒的一个。
谢承收回视线,对大伯爷等人道:“侄孙这里有几个解决办法,供诸位伯爷叔爷参详。”
“首先,大伯爷、三叔爷、四叔爷这些年侵吞的玉料首饰以及银子,必须查清,交出五成充入族产。”
“凭什么?!”三叔爷拍桌而起,愤愤不平,“五成也太多了!”
谢承却轻讽道:“那侄孙便将三位伯爷叔爷告上公堂,由官府来裁决。”
“你——”
三叔爷面色铁青,却也自知理亏,断不敢和掌握了证据的谢承对簿公堂。
大成朝重典治贪,对平民百姓贪昧公产、侵占他人财产之举也量刑极重。若是与谢承对簿公堂,他们必然讨不到好处。
只是他们几兄弟从一开始小心翼翼谋划,到后来沾沾自喜以为能瞒天过海,万万没想到二房会察觉,并且会如此不留情面。
三叔爷心底不安,看向自家大哥。
谢承没给他们通气的机会,继续道:“不瞒各位伯爷叔爷,侄孙的意思是要几位将所得全部交出。但父亲顾念血脉情谊,这才只要五成。”
“而且这五成利并非交给二房,而是充入族产,好让诸位对族中上下也有个交代——诸位伯爷叔爷不论如何,都还是谢家人,不是吗?”
大伯爷听出谢承话里的威胁——若不能给族中上下一个交代,就极有可能被谢家逐出族谱。
“……好。”大伯爷看着谢承,咬牙切齿道,“这点我答应。”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