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临淮王元彧统领的三万劲旅抵达朔州州城云中,恒、朔、并、肆四州州兵及蕃兵共计五万陆陆续续赶至行营汇合。
按常理说,手握八万雄军的元彧本该壮怀激烈,指点江山,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可事实是,作为大军主帅的元彧勒兵云中,逡巡不前。
诚然,这其中有敌情不明、贼势变化的原因,可是元彧此举明显是谨慎过头了。
另一边,破六韩拔陵始终没能攻克匈奴豪酋曹泥、刘丰驻守的普乐城,闻得快马奏报官军主力北上,果断撤兵北返,支援卫可孤部。
与此同时,朝廷未能以雷霆之势扑灭破六韩拔陵之乱的恶果开始显现出来,关陇、河西胡族之中的野心之辈如雨后春笋一样,纷纷冒尖。
人心思乱,盗贼蜂起!
在费律不遗余力的策动下,高平镇民赫连恩等人首举叛旗,推举敕勒酋长胡琛为高平王,攻高平镇响应破六韩拔陵。
然而,胡琛一伙人的起事时机选得太差,盟友破六韩拔陵的大军已经北返,高平镇副赫连略听闻敕勒人叛乱,委任镇副卢祖迁为平叛主帅,领军一万进讨叛军。
两军于石门交战,官军大胜,胡琛及部将万俟丑奴、宿勤明达率领残兵北走西华山,当地匈奴人、敕勒人、羌人苦魏久矣,纷纷加入叛军,官军进剿不利。
……
怀朔城头之上,消瘦成枯骨状的杨钧望着盘踞在怀朔四周的叛军军营,面容悲戚。
叛军围城一年,守军外无援军、内无粮秣,士卒每日只能分到二三两糙米,煮铠弩食其筋革,辅以草根树皮、老鼠鸟雀充饥,面黄肌瘦,衣屦穿决,而城外叛军四处裹挟镇民,兵马军容更甚当初。
武川与怀朔之间的道路已被南下趁火打劫的高车部族截断,如今的怀朔城宛如浪涛中的一座孤岛。
杨钧清楚,怀朔城的失守,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怀朔毕竟不是葭萌、陈仓一样的雄城,军中更没有霍峻、郝昭一样善守的将领。
到如今,他对京师发兵救援怀朔,也不再抱有希望,原本热切的希望早已在望眼欲穿的煎熬中磨灭了。
唯一支撑他继续坚守的只剩下那些典籍中的仁人志士:屈原、嵇康、嵇绍……
山穷水尽之际,杨钧反倒是没有了初临战阵的惊慌失措,从容了许多,东方白心知,这个忧国忧民的老人已心存死志。
去岁怀朔之战,官军以八百骑大破破六韩孔雀一万大军,东方白因为献策之功,官升三级,转任了从八品文职——省事,不过却不是像司马子如一样诵读、撰写文书,而是充当参军参赞军事。
北魏后期,六镇的军事地位严重下降,镇将很少加将军号、散骑常侍,予以开府之权,因此杨钧只能迂回提拔东方白。
深知“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宁有种耶!”的东方白倒是想让杨钧提拔自己做个掌管五百兵马的幢主,然而杨钧却不理解东方白的心思。
“放着好好的八品官不当,非要作末流的幢主,仲玉你这是要闹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