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白前正常狀態下對孫氏是非常恭敬的,所以孫氏壹開始都不跟“犯病”的羅白前計較,可現在羅白前犯病歸犯病,言辭間的條理分明,讓孫氏對這個奶聲奶氣的羅白前壹陣惱火。她冷笑道:“妳壹個小輩,公然指摘長輩的不是,妳們大房的家教哪兒去了,我公道不公道且另說,如今‘斷案’的可是老祖宗,老祖宗發話饒了燈草那妮子,我難道硬犟著打她不成?我念妳瘋病纏身,不跟妳計較,妳再胡說八道欺負妳妹妹,我們二房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大小姐羅白英突然開口說話:“方才我記得,綁縛二妹的兩個家丁說,守門人只看見三妹壹人進過祠堂,怎麽大家進來這半天,就只遇著二妹壹個人?”
羅白及立刻說:“許是守門人看錯了吧,把她們兩人弄混了,三妹妹向來不被允許進入祠堂,守門人又怎會放她進去?”祠堂只有姓羅的子孫和本家媳婦才能進,其他的外姓和妾室都是不能靠近的,這是沿襲多年的老規矩,所以,盡管楚清悦每年默默在祠堂外焚香祭奠外祖父的行為讓老太太頗為感動,暗道小輩人之中最有良心的就是她,可規矩是鐵打的,老太太也不能寬放外姓人進祠堂。今日若不是出了失火壹事,也不會大開三門,讓眾人和客人都進來避雨。
看守大門的家丁正好也在屋裏,聞言上前回話道:“回老太太,回二少爺,小的方才守門守得好好的,突然腿肚子壹彎就摔倒在地上,只覺得有個人影從頭頂飄過,我擡頭看到她的側影,確確實實就是三小姐。三小姐她年年春節都穿壹件灰翎大氅來祠堂門口晃蕩,小的怎麽會認錯呢?二小姐穿的是綠衣裙,她二人連衣服穿得都不壹樣!”
“那她人呢?”羅白及竭力回旋道,“大夥把祠堂圍得水泄不通,我們帶來的人也把祠堂搜了幾遍,誰找到三妹妹了?”他心中暗自祈禱,三妹妹剛才趁亂跑掉,回家躺著去了。他猜,她壹定是往年進不了祠堂,心中低落,因此才會趁無人時偷偷潛進來祭拜。
家丁堅持道:“小的真見到了三小姐,活生生壹個人,走得飛快追不上,她還戴著薄面紗,揣著個包袱……”
在這家丁說話的時候,寧淵突然緊走兩步,“呼啦”壹下拉開了祠堂壹側的青幔,所有人都應聲去看,但見青幔後俏生生地站著壹個少女,真如描述中的壹般,面戴白紗,披著灰氅,手中還拎著個癟癟的包袱,不是楚清悦又是誰?
孫氏立刻滿血狀態復活,回到了被老太太痛責之前的囂張狀,單手叉腰指著楚清悦說:“瞧吧,真正的兇手出現了!她自己心虛,藏到幔帳後面了!老祖宗,妳給我們做主吧,巫蠱罪,縱火罪,煽動桃夭院集體反動罪,三罪並罰,就算她是府裏的小姐,也要打她五十個背花立立規矩!”羅府的背花是經過孫氏改良的刑罰,雖然表面上是同壹種處罰方式,可實際上有上中下三種杖棍,最狠的“上棍”還有肉眼瞧不見的細如牛毛的倒刺,用在不聽話的人身上最是解恨。
羅白及急了:“二嬸子妳不能只憑幾個布娃娃就給三妹妹定罪,就算上面的字條是姑母寫的,也不能證明那布娃娃是姑母制作和埋藏的,更不能不問青紅皂白就來個‘連坐’,遷怒到無辜的三妹妹身上。就算她偷溜進祠堂,也定然跟失火壹事無關,對不對,三妹妹?”
楚清悦感受著眾人實質性的壹道道眼風眼刀壓迫過來,不過都不及身旁的寧淵存在感強烈,她努力隔絕掉寧淵在場的不適感,回答道:“我病中夢見了外祖父,心有所念,就不由自主地走到祠堂這邊來了,我丟了個銀錁子到看門人的腳下,趁他彎腰撿錢的空檔溜進來,又見祠堂的門不曾鎖,我就戰戰兢兢地走進來瞻仰壹下祖先牌位。請老祖宗寬恕我違例硬闖祠堂的罪過,至於二舅母口中所說的‘巫蠱罪’和‘反動罪’,我聽不懂是什麽意思,無法給出解釋。”
孫氏扭唇冷笑說:“事實俱在,容不得妳狡辯,這祠堂的屋門原本是鎖著的,是看門人現拿鑰匙在眾人眼皮子底下開的門,妳卻壹早就躲在祠堂裏面,且不管妳是怎麽進來的,妳半夜三更鉆到這裏,怎麽想都覺得可疑,做賊偷東西也未可知,妳包袱裏是什麽?來人,把她的包袱打開看看!”
丁熔家的立刻挾勝利之威,上前奪了楚清悦手中的小包袱,面朝眾人抖落開來,紛紛揚揚落下的幾樣東西中,有壹件刺入了老太太眼裏,令其驚呼道:“布、布偶!是巫蠱布偶!”
楚清悦知道他的慣手兵器是壹對峨眉刺,也知道他除了書院的騎射課之外,平時並不熱心習武,比她更崇尚壹動不如壹靜,有什麽水平可想而知。然而不可能不感動,這小子螳臂當車狀的回護,比有余力救她的那些人提供的有效幫助更叫人心間暖暖。
風揚也踱步過來,搖著扇子打圓場說:“三妹妹柔弱如花,她不會像鳥壹樣飛走,也不會像二小姐壹樣抓人的臉,妳們綁她幹什麽呢?有話好好說,我不信她會使什麽巫蠱之術。”清逸她聰慧理智,就算與二夫人孫氏不睦,又怎會把幹掉對方的希望寄托於壹只冥冥中的布偶?話說回來,王爺是怎麽搞的,就算聽見幔帳後有動靜,也不必揭發出來呀!心心念念的女子就在眼前,他怎麽像個木樁子壹樣立在那邊,壹丁點反應都沒有,空把英雄救美的機會留給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