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转得安秉容猝不及防他还没回过神来就听锦笙兀自道“这件事我已经深思熟虑很多遍了不是非要现在见我也知道现在见并不是上策毕竟……安夫人不是您承受不了这许多。”
仿佛方才喊了一句“娘”的人不是她。安秉容心中波澜。
锦笙确实深思熟虑过,也知道现在相见并非上策。
一是因为,安夫人已经经不起打击了。昨日的晤面简直是在安夫人的心上砍刀子将她摧残得不成人形,如今再与她相见,她精神上定然受不住。
更不要说见面后还要与她交代如今形势她要是晓得自己的女儿一直被安家的仇人、皇室的公敌一手养大岂非要悲痛得吐血。
二是因为,女子和男子比起来天生就更为敏感多思一些但凡沾惹感情的事情女子总是更难抑制情绪常常外露于人。
锦笙相信患有偶发性失心疯的安夫人也不是那等做得来戏的人倘若相认以后不经意间在外人面前流露出了对她的关心呵护被有心人拿去推敲揣测,很容易就发现端倪。
“那你的意思是……?”安秉容眉尖蹙起。
“我的意思是,我见她不要她看见我。”锦笙叹了口气指了指他手中的瓷瓶,“您先与安夫人旁敲侧击地通通气,慢慢来,不需要急于求成,只求不要刺激到她,等她把一切事情都搞明白了,我再与她相见。”
她口中的一切事情是要从陛下争夺皇位开始讲起,并非一朝一夕之间能成。安秉容稍微松了口气,“你若是这般思虑的,我自然应你。只是猰貐这个人,说是冥顽不灵也不为过,要想等着她坦然接受这一切,不在陛下面前闹,需要耐着性子磨一磨。”
锦笙抿唇微微一笑。酷爱他满面无奈迁就地说“猰貐这个人……”、“冥顽不灵”云云。神态语气中如是宠溺。一点儿也不像太子爷那般轻佻,花言巧语顺口就出,甜言蜜语信手拈来。
锦笙记得师父的婢女花官漂泊四方时爱慕过一位乐师,彼时年少轻狂无所不为,为得到乐师,她曾厚颜无耻地在乐师面前宽衣解带,意图勾引。
可那乐师说是正人君子也好,说是无心风月也罢,终究不为所动。一腔爱意被当头凉水浇熄,花官死缠烂打了七年,从豆蔻年华到桃李之期,终于心灰意冷,被师父捡了回去。
花官曾说,一个男人连花言巧语都不会同你说,骗你一下都不愿意,脱干净了让他白占便宜他都不要,那便是真的没什么情意在,不仅没什么情意,还连你的容貌、你的身子统统看不上。
倘若有男人愿意同你花言巧语,愿意同你柔情蜜意,至少是真心想撩你的。
这话年幼无知还扮成个假小子的锦笙没法儿接,不过现在懂一点儿了。想不想娶、真不真心另说,至少太子爷是真想撩她,真想和她来个那么一晚上,很真。
很难相信,这些事都是花官亲口告诉她的。一朝风轻云淡,自如笑谈,当如刀凌迟。
很多年后锦笙却知道,不是这样的,那乐师曾在一位友人面前说:她那个人……真是冥顽不灵,怎么就看上我了呢,傻乎乎的。
可惜乐师说完这句话后就发现,那个傻乎乎的姑娘,离他而去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花官会从此消失在他面前,告辞都无。
后来他们如何,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于是花官教导她:倘若以后有女孩儿喜欢你,你记得不要伤她的心,你一定要做个好男人。这让女扮男装的锦笙哭笑不得,只能点头应是。
后来花官知道她是女儿身,又教导她说:倘若你以后喜欢上哪个男子,莫要像我一样傻,什么把自己献出去搏他欢情都是骗人的,那只会让自己看起来更卑微。卑微的样子真的很丑,摇尾乞怜的样子也很丑,哭的样子最丑。
女子一旦丑起来,男子就更不会动心了。
锦笙一直对这句话深信不疑,只可惜她天生反骨,深信不疑的东西基本上都没有做到。
如今倒也不说别的,她只想着自己身边的人如云书、义父,都说要让她离太子爷远远地,如今连亲爹都这么说了。
当面会被太子爷撩得五迷三道的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自己态度不够坚决不够强硬?太子爷就是找准了她的软肋使劲儿戳,而自己在他面前就是怂,又怂又没有经验。
但凡自己曾被别人撩过也不会这么不知所措任由他牵着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