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将他赶出府后,贾赦就再没见过这孙绍祖。没想到会在这街边撞见,贾赦心里默念一声“晦气”,兀自转了个方向。
孙绍祖醉得一塌糊涂,走路都要靠小厮搀扶着。贾赦低着头喝酒,听见他嘴里骂骂咧咧,似乎是被一起睡觉的老相好赶出来了,新愁勾起旧恨,孙绍祖来来回回,骂的都是“不识好歹”“忘恩负义”等词。
还欠钱没还的贾赦听见他口中的怒骂声,全当他骂的不是自己,反正这种一开始就不厚道的事情他也做不出来。
大清早的,折腾了一宿没睡觉的贾赦很不想惹是生非,再生波澜。但事无愿违,他是认真躲着了,却架不住孙绍祖一行人直直地往他这里来。
这四周就这家客栈开得最早,他们往这边来,想做什么一目了然。贾赦虽然不乐意他们挨着自己吃早茶,但也不会霸道地让人滚开。躲是躲不下去了,贾赦索性抬起头,光明正大地喝酒。他身份在这里,孙绍组就算发现是他,也不敢做什么。
确实如此,在小厮的提醒下,孙绍组没一会就发现了自己这位前准丈人。他吃了太多暗亏,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继续骂贾家,却免不了不满地冷哼一声。
随即,面红耳赤的他摇摇晃晃地走到贾赦对面位置坐下,瞥见桌上的一小碟花生米后,孙绍祖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充满讥讽的冷笑声。
“贾大人,怎么就吃这些啊。小的孝敬你那五千两银子呢?”孙绍祖大着舌头,说话含糊,意思却能叫人听明白。他是既不满贾赦吞了他的银子,又笑他吃得如此寒酸。
他的侍从已经把酒菜都点好了,孙绍组这时却喊了一声:“小二,给爷切上二两牛肉,送给这位贾大人吃。”
孙绍组说完就肆意地大声笑了起来,他的小厮也有样学样,捂着肚子放声大笑。沉浸在得意中的他们没有发现,贾赦不知何时抬起了头,冷眼盯着他们看了好一阵。
贾赦长年生活在北方,是喜欢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没错。但边关军饷常年吃紧,贾赦再喜欢喝酒吃肉,心里也有分寸。只是没想到他往日里保留的习惯,竟会被这孙绍祖利用,成了奚落他的工具。
就算他现在还是负债人士,贾赦也不屑占别人的便宜,吃这种“嗟来之食”。不等小二动作,贾赦就直接拒绝:“不必。”
孙绍祖等到这时才停止了笑,他看向贾赦,正准备接着说话,却发现身下长凳蓦地一滑,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后腿就已经挨上了地面,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
好好的凳子怎么会翻呢?孙绍组直觉是眼前人搞的鬼。他怒目而视,正打算与贾赦争辩争辩,却被他先一步打断道:“孙指挥使莫不是醉糊涂了?坐着都能摔上一跤。本将军奉劝你好生回去歇着,免得等会再有什么地方疼了痛了,还得看大夫。你说是吗?”
孙绍祖:“……”这是威胁,明晃晃的威胁!
而且不知为何,明明贾赦就是一个酒囊饭袋,他在刚刚却实打实地感知到了一股压迫感,仿佛和他说话的真的是战场上布阵杀敌的大将军一般。
怎么可能!孙绍祖暗嘲自己昏了头脑,竟然产生这么荒诞的想法。
他撇撇嘴,不甘心地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带着自己的人和贾赦坐得泾渭分明,一时井水不犯河水。
得益于他的消停,贾赦总算能继续安生喝酒。孙绍组受了气,没心情吃东西,动了几下就丢掉筷子,带着人起身离开。
小二正张罗着上菜呢,瞧见他们走了,人都愣住了,过来会才快步追上去,把人喊住:“大爷,菜还没上完呢?”
孙绍祖身边的人把他拂开,“去去去,我们爷不吃了。剩下的菜,你们自个吃了吧。”
小二后退几步,却不敢真的放他们走。他看着执意离去的孙绍祖一行人,为难道:“那酒菜都是爷要的,小的们怎么敢乱动。大爷你要是赶急事,小的就帮你打包起来,还能送去你们府上,只需要把这饭钱付清了就行。”
贾赦听到付钱这里一顿,想起原身干过的那些事情,心里莫名有种预感。他微眯起眼朝他们看去,果然见到孙绍组听了这话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他粗鲁地用手指头戳开小二,恶劣地说道:“付钱?大爷我在你们这里吃饭,是看得起你们。”
小二脸都吓白了,他惶恐地后退一步,肩膀上的疼痛火燎一般迅速扩散开来,但比起这些疼痛,小二更怕办事不利。
他哭丧着脸道:“老爷行行好,拿不出钱,掌柜的会责罚我的。”
孙绍祖怎么可能同情他,听了这话,也不过轻蔑地一勾嘴角,一字一顿地说道:“关我屁事。”
听到这里,贾赦就差不多能猜到后面会发生什么了。这小二识趣点自己放弃了还好,他要是继续顽固地拦在前面,恐怕孙绍祖他们会不耐烦。
到时候等待他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孙绍祖的语气和动作都算不得友好,小二在他的恶语相向下犹如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周遭是狂风暴雨,他左摇右晃,却还是很难保全自己,看起来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