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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看?

沈姮心下泛起苦涩,她怎么看谁会在意呢。

宁家一句解释没有便退了亲,皇帝不问一句便封了和亲公主,她一直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祖母眼下问这话,也无非是想她懂事,自己站出来点头接受这不公的安排,好省了大家再为此费心费脑,做无谓的奔波。

既然心里看得通透,她便知无论自己再哭再求,亦是徒劳的道理。

是以沈姮起身离座,朝着堂上盈盈一拜,尽是顺从天命的姿态:“姮儿会谨遵祖母和父亲的安排。”

她明洁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不带一丝委屈和焦躁,这让老太君心中的愧疚又减低了不少。只是沈之槐看在眼里,却心里一阵钝痛,不由想起温氏当年自请离府的情景。

忆及往日,沈之槐垂下头去,待心里平静了再抬起时,发现沈姮不知何时已退下了。

这时听到母亲温声劝自己:“之槐啊,难得姮丫头明理,她既不闹,此事便算定下了。你也无需太过自责,儿孙自有他们的福祸,皆是命。”

沈之槐暗暗咬着牙没做回应,心里却是郑重反驳了句:子女的命,有一半是父母挣来的。

眼下,还远不是认命的时候。当年温氏他没护住,如今姮儿他不能再轻易撒手。不管能否改变结局,至少他要把自己连同温氏那份,拼力挣上一挣!

一张老脸又算什么。

当即沈之槐命下人备了厚礼无数,载满车厢,逐府拜访。

直至深夜方归。

整整一日跑下来,虽没哪府能出上力,但好的坏的消息倒是听来不少,也算是有所收获。

有人告诉他,此次南诏国的使团来我朝,不仅单为了求娶一事,两国还要交流农耕织染等技艺,少说要呆个一年半载。南诏皇帝不急,我朝圣上自然也不急,这才只先封了公主,和亲之事留待过阵子再提。左右留给他周旋奔走的时间还算充裕。

还有人告诉他,南诏国宫制守旧,至今仍有嫔妃生殉之俗,而那老皇帝年已近古稀……此次和亲,无异于将一只脚踏进棺材里。

当然,也有人给出了建议。

比如有人劝他,让女儿效仿先夫人温氏,落发出家。依照我朝明律,出家之人但凡不涉十恶者,皆可前尘一笔勾销。如此,圣上也不能治她的逃婚之罪。待过个十年八年圣上忘了此事,便可偷偷还俗。

还有人怂恿他,干脆雇几个不畏生死的江湖人,趁夜闯入府中将沈姮掳走。清清白白的姑娘,一但在外头跟那起子人过了夜,闺誉便算完了,届时想必南诏皇帝也不愿求个这样的妃子回家。

……

良言也好,馊主意也罢,林林总总足有一箩筐,听得安信伯头都快要炸了。

然而诸多建议之中,有一条最让他觉得靠谱,那就是“解铃还需系铃人”。

此前圣旨一下,他满心以为系铃人仅有皇帝一个,然而却忽略了宁家。

宁家虽已表明退亲之意,但求他们总比求连面都见不上的君王容易些。只要求得宁家回心转意,便可由宁侍郎进宫面圣,禀明原委,寻求转圜。

如此翌日天光初亮,安信伯又满载着厚礼,往宁府去了。

……

翠影端着打好热水的铜洗进屋时,见沈姮正乖乖趴在苏嬷嬷的膝头,鸦发如墨瀑一般泻在床畔。苏嬷嬷指端捻着兰膏,一点一点抹在她的发丝上,待兰膏将发丝浸润一柱香后,便可以清水洗净。

那时,就会有一头混着淡淡兰香,干净柔顺的长发。

沈姮自小便是被苏嬷嬷这样精心的养着。嬷嬷是她的乳母,亦是阿娘身边的旧人,同翠影一样,是这府里真正对她掏心掏肺的人。

只是今日沈姮难免一脸淡淡忧容,委屈低喃:“也不知还能这样偎在嬷嬷怀里几日。”

苏嬷嬷手上动作略顿了下,之后拿干净的手背轻抚了抚沈姮的脊背,充满慈爱,却是只字未说。

她还是个哑巴。

翠影的眼圈儿又泛了红,投了帕子递给沈姮,强使自己脸上溢出一抹希冀:“姑娘别慌,今早伯爷又出府为此事奔走去了,指不定能带回好消息来。”

沈姮眸中掠过一瞬的期待,紧接着又灰败下去。

照说这些年来,父亲待她不薄,莫说沈素,便是秦氏添了儿子后,父亲也没厚此薄比过。

只是每每想到他当年是如何背弃阿娘,放任秦氏,最终令得阿娘落此悲惨结局,她便无法心无芥蒂。

是以此时听了他为自己竭力奔走的话,也不过寥寥的牵动一下唇角,冷淡至极:“若是真有使得上的关系,昨日便该去了。”

“不一样,今日伯爷去的是宁家。”

“宁家?”沈姮蓦地抬起头,盈盈眼波顷刻分化出两道凌厉目光,“父亲去找宁云笙了?”

“是,伯爷想说服宁家郎君不要退亲。”

沈姮心底掀起巨颤,接过帕子的手不自觉攥起,越攥越紧。刚投过的湿帕不断沥出水来,濡湿被褥,她却丝毫不觉。

昨日向祖母和父亲禀明退亲之事时,她只说了与宁云笙见面的经过,却只字未提后来撞上宁夫人听来的那些。父亲尚不知宁云笙与自己退亲之后,转眼又与旁人定了亲。

此事断乎是没有转机了,何况即便有转机她也不会嫁予那起子人。如今父亲求上门去,必定是自取其辱。

“走了多久?”沈姮急急追问。

“我去打水时,马车堪堪出府门。”

沈姮茫然顾了两眼,便即起身,也来不及仔细梳妆,找了件胡服换上,长发随意往头顶一拢,寻丝带扎出个马尾来,便匆匆骑上雪兔,亲自追了出去。

冷阳徐徐东升,映带一片绚丽光景,身着朱槿色胡服的姑娘骑在玉辔红缨的白马上,猛振缰辔,策奔于道。

雪兔通体雪白,性情温驯,是最适合女子骑的矮脚马。而沈姮的骑术,还是幼时一位玩伴所教。

那时祖母与父亲失和,暂时搬回了老宅,父亲整日耽于杯中之物,秦氏又一心扑在刚学走路的儿子身上,阖府无人在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