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朝实行宵禁制度,平日傍晚官鼓一响,百姓必须各自回到家中,城中车马匿迹,不见行人,惟独上元节那日是例外,京城内外、举国上下,人人家中点灯,直至次日天明才能熄灭。
除此之外,大小城池也都会举办灯会,京城更是热闹非凡。
据说每到上元之夜,上至皇宫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无不外出赏灯,京城内外熙来攘往,车马塞路,热闹非凡。
楼昭原本不是好热闹的人,但临近上元节这几日,公主府内外处处张灯结彩,人人都在讨论期盼,让她对这个只存在于历史课程中的节日也产生了几分好奇。
不过对她而言,任务依旧是排在第一位的。
上元节前日,她找来容迟,自从他得到卷宗,已经闭门研读多时,便想问问他有没有头绪。其实即便没有楼昭插手,容迟也迟早会亲自为三皇子翻案、为容氏谋反,只是那时的他已经历经千帆,受尽磨难,无论是心境还是手段,都远非现在的容迟可比,即便如此,楼昭也没想过要替他代办。
这毕竟是他自己的人生。
她的任务只是襄助,而非取代。
容迟果然已经有了计划,也并不隐瞒,一一道来说与楼昭细听。
两人正商议着,撷芳院外有人来传,说是周琴师和宋先生分别派人送来亲手制作的花灯。楼昭暂停了讨论,让来者将花灯呈上,周琴师的是一盏绵软可爱的玉兔灯,宋先生则送的是绘有嫦娥奔月图案的宫灯。两盏灯都做得精美绝伦,楼昭越看越欢喜,下令赏赐来人,并让芳若将花灯妥善收好,打算等入夜便点亮赏玩。
待将人都打发了,见容迟目光落在那些花灯之上,便道:“这灯果然很漂亮吧?”
容迟静静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楼昭也没在意,把话题转到他们刚刚说的事情上去:“明日陛下在宫中设宴,你与本宫一道去。”
这是要让他在人前露面了,此事楼昭也提过几次,容迟没有异议,应下了。
楼昭想起来什么,又道:“宫宴之后,陛下和后宫诸位娘娘都会出宫赏灯,与民同乐。你若喜欢这花灯,到时候也去逛逛灯市,有喜欢的便买回来。”
容迟张了张口,那句“不必”到底没说出口,最后仍是沉默地答应了。
次日便是上元节,晌午时分,容迟便得了传召,令他到撷芳院等。
待他到时,楼昭大妆初成,正在更衣,见他到了,也并不回避,张开双手任由芳若为她套上层层叠叠的繁复宫装。
容迟只扫了一眼,便匆匆垂下眼眸,安静立在角落,眼观鼻鼻观心。
宛华公主是极爱装扮自己的人,衣食住行,无一不精致华丽,楼昭并未刻意更改她的喜好,但因着不上心,到底朴素了不少。
今日参加宫宴,身为公主应当穿什么礼服,戴什么首饰,行什么礼仪,都有应守的祖制。楼昭不欲在这种琐事上标新立异,凡事按照规矩来,横竖不需她操心,只需全程配合仆妇们张罗罢了。
待换上了新衣,又有七八个婢女鱼贯而入,手里托盘捧着各种配饰,头上插的,耳上别的,腰间系的,袖中藏的,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这个步骤结束,身上又多了三五斤分量,楼昭微不可见的深呼一口气,最后套上了一件用以保暖的白裘。
过程虽然繁琐,好在一切忍耐都是值得的,芳若命人摆好等身铜镜,扶着楼昭上前看了一眼。
楼昭默默欣赏了片刻,面露满意,抬头见容迟仍杵在角落,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便对他招了招手,道:“容华过来,看看本宫今日的妆容如何?”
容迟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喊自己,抬眸朝眼前的女子看去。
他眼眸微动,正要说些什么,却发现那女子唇角微勾,神情似笑非笑,仿佛对他要出口的话了若指掌,不禁迟疑片刻。
但随即,他还是拱手回道:“殿下天生丽质,无论怎么装扮,都是好看的。”
“千篇一律的说辞。”楼昭撇了撇嘴,道:“说出去谁信?你可是本宫舍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意中人呢。”
说完自己又对着镜子欣赏了几回。
容迟知道,她这是在暗讽他不会奉承,自嘲所托非人。
不过他也知道,她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其实并不介意。
果不其然,楼昭并未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见他穿得单薄,扭头对芳若交代:“我记得这件白裘还有一件稍大些的,找出来给他披上。”
芳若犹豫了一下,小声提醒:“今日进宫,叫他与殿下穿同款,可有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