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回自己房间的容世子彻夜难眠,一手枕在脑后,一手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上头情意绵绵的一行诗赫然就是女子对自己有意的见证。
太子不懂这其中的门道,不知女子敏感纤细的内心,纵有满腔情意,碍于世俗,羞于表达,唯有寄情诗歌,以诗明志。
心灵相通的人,才能懂。
容湛是懂的。
可男女有别,少女如今又在养病,闭门不出,他纵然想给予回音,苦于无门可送。
之前给他送帕子的秋杏,如今也见不着了,估计拘在院里,轻易不会出来。
东宫上下加强了警戒,各殿之间往来人员盘查更严格,他身为侍卫长,该以身作则,可少女苦等不到他的回复,是否又会产生误解,以为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从此断了念头,另寻良缘。
天知道,孤枕难眠的夜里,他梦过她多少回。
风鬟雾鬓,粉光若腻,顾盼多姿,仅是一个回眸,就足以让他怦然心动。
都说娶妻当娶贤,族中长辈首选皆是淑雅端庄的大家闺秀,皇后为他挑的正妻人选也是千篇一律,谁又在乎他心中所想,他的心头好是什么。
他要的鲜活生动,一颦一笑皆是情,在长辈眼中,是轻佻,是低劣,不可取。
就连与他年龄相仿的太子也是那般迂腐,不开化,他想求个恩典,以应对长辈们的施压,太子却道他猪油蒙了心,若再不清醒,就将他打发到边关,让大漠的风沙好好给他去去油。
是以,容湛只能暂缓,免得惹恼太子,真就不留情把他流放了。
此时的太子亦是思绪纷繁。
他靠坐在床头,一眼扫过挂在床顶垂落下来的香囊,闻着令他心神宁静的香味,两条长腿随意交叠,半阖着眸,懒懒散散,却又毫无睡意。
刘喜立在一边,恭恭敬敬禀告暗卫打探到的关于虞家的私讳。
“这虞家子嗣单薄,祖上五代单传,到虞光宗这代,先后娶了三回亲,到第三个夫人,才生下一个儿子,前头两个夫人生的都是女儿,也就是虞良娣,和虞二姑娘。”
刘喜一边说着,一边留意主子神色,顿了下,继续道:“第二位夫人原本是妾,前头原配病逝后才被抬举扶正,只可惜福薄,没几年就患上急症,也跟着去了。”
虞良娣母亲是最有地位的原配,娘家也算有头有脸的书香门第,虞初生母就有点寒酸了,秀才之女,要钱没钱,要势更没势,命也不好,好日子享受不了几年便撒手人寰。
是以虞初在虞家的处境可想而知,非嫡非庶,不上不下的,最尴尬。
刘喜不偏不倚地汇报完,抬眸觑着主子,但见他面上仍平平静静,看不出是何情绪,又想到明英姑姑私下与自己聊的话,不由试探道:“奴才问过女医官,虞二姑娘的伤已无大碍,只需静心调养便可,毕竟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在东宫住久了怕也不便---”
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子一声讥笑打断:“这宫里,云英未嫁的姑娘还少了?”
刘喜一怔,不敢做声了。
那两位都是太子表妹,皇后默许住进来的,将来怕也是要嫁进东宫的主,跟虞二姑娘自然不同。
太子对这虞二姑娘的态度,也是奇奇怪怪,匪夷所思。
即便虞初救主有功,也未见太子有多青眼相待,反而字里行间透着嫌弃的意味,搁以往,必是有多远打发多远,能活着就已不错。
可虞初又不同了,在东宫一住就是大半月,太子嘴上鄙薄,但也未说出赶人的话,还叫他去探探口风,是真不要赏,还是以退为进,图谋更多。
借着给猫看病的由头,刘喜顺口问了一嘴,人家姑娘好像真的无所求,略想了下,直言道还没想好。
这还用想,不是要钱,就是要人,东宫后院空置,多少人虎视眈眈盯着。
就连刘喜都要以为这姑娘在拿乔,欲擒故纵,可观她神色坦荡,眉眼清明,又不像是攻于算计,放长线钓大鱼的人。
“那就等姑娘想好了,派人通传一声便可。”
“公公担待了。”虞初温温软软道。
刘喜摆手:“客气。”
知情识趣,有礼貌,一点就透的女子,只要不是装的,他也乐得提携一二。
虞瑶还在同虞初置气,刘喜不来,她就不踏入西院,刘喜后脚跨过门槛,她前脚就跟着进来,也不插嘴,只在一旁含笑听着,唯恐错过有关太子的重要讯息。
另一方面,也防止虞初在她背后说她坏话。
见刘喜只顾与虞初聊,视她这个侧妃于无物,虞瑶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在听到虞初不知要什么赏时,终于忍不住道:“二妹妹这就有点矫情了,女儿家无非图两样,名声和婚事,二妹妹英勇救主,名声是有了,如今缺的就是门好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