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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带着一身寒气回来的虞二小姐,脱掉身上衣裳就叫春桃拿出去烧了。

春桃见这衣裳还算新,主子穿了不过三回,就这般烧了,实在可惜,仍想劝劝。

却听得心口堵得慌的主子道:“你若喜欢你就拿去,但别让我再瞧见。”

春桃一听忙拿下去,准备洗干净了就收进箱笼里,不让主子瞧见便是。

才收好帕子,虞初又让春桃去找秋杏,把帕子要来,她要亲自烧掉。

秋杏要回了帕子,却被世子彻底厌弃,只觉满腔情意碾落成泥,再无希望,倒在自己的小床上,伏着身子,悲伤得不能自已。

就连春桃何时进屋,都不曾察觉到。

春桃瞧着秋杏,可怜她是真,气她不争气也是真。

当人丫鬟,最大的福分就是给人做正头夫人,外院管事也算体面周正,嫁给他,不仅可以脱掉奴籍,还能有个独立小院子,清清静静,自自在在过日。

这样好的事,偏她不知道珍惜,非要想些不入流的歪心思。

“哭,你还有脸哭,我骂你都是轻的,小姐算宽厚了,换做别家,你这样的,不是被打杀了,就是被卖到烟花之地,一辈子抬不起头。”

春桃平时看着和气,待人随和,但生起气来,也非一般,连着数落秋杏好一阵,没一句话是重的。

屋外头,悄悄溜到西屋这边的小丫鬟听一会就听不下去了,又猫着步子悄然离开,回到东屋向自家主子汇报。

虞瑶一语不发地听着,立在身旁的大丫鬟倒是比主子更激动,一副为主子打抱不平的愤愤表情:“老夫人遣二小姐进东宫,本就是为小姐出谋划策,排忧解难的,可二小姐表面应着,背地里却又逆着小姐的意思,执意与容世子划清界限,唯恐被人误会了,可这东宫,比容世子更高的枝,不就只有太子了。”

“是的呢,”小丫鬟跟着附和,“二小姐忒是奇怪,反反复复,说要帮主子,最后救驾的却成了她,还在太子那里露了一把脸,二小姐虽然表现出对太子并无觊觎,但谁又知她是不是做戏给小姐看,实则以退制进,图谋更多。”

一句又一句,全都是往虞瑶心口插刀,疼得她一抽一抽,一声高喝:“够了,有完没完,你们干脆就直说,她想取而代之,把我这侧妃的位子也让给她好了。”

“小姐息怒,奴婢并无此意。”

“叫我娘娘。”

“是,娘娘。”

丫鬟的话到底刺痛了虞瑶敏感的神经,隔日一早,她就写了封家书,买通出外采办的小太监送到虞家。

虞老夫人看过信后,沉默许久,才招手,吩咐儿媳谢氏道:“你进一趟宫,以探亲为由,分别与她们两姐妹谈谈,如果二丫头真起了别的心思,那就先把她接回家,再行商议。”

这两个女儿都不是谢氏生的,跟谢氏也不亲,谢氏压根就不想趟这浑水,但老夫人决定的事那就没得转圜的余地。

谢氏纵使再不乐意,也只能走这一趟。

进宫之路并不顺畅,尤其是到前不久出了事的东宫,一路大大小小七八个关卡,除了身上衣裳,谢氏已经留不得什么了,就连头上的发簪也被扣下,换成了木簪,待她出来后再换回来。

谢氏倍感委屈,一见到虞初便道:“你不如今日就随我回去,这宫里,我是再不敢来了。”

虞初也想离开东宫,但这时候回虞家,更不妥。

她不仅没能帮到虞瑶,还表明不嫁容湛的态度,以虞瑶那受不了委屈的性子,必然已经跟虞家通过信,不然谢氏不会来得这快。

老太太想必是觉得她已经没有用了,留下来反倒碍事,才会催她回去。

可回去后,等待着她的又是什么。

虞初不敢想。

都道虞瑶可怜,年幼丧母,身子又不好,伤风感冒,每年总要来个几回,就没断过根。

可她比虞瑶又好得到哪去,虞瑶母亲是妻,她母亲是妾,后来扶正,也是虞瑶母亲弥留之际帮说的好话,目的就是要她们母女记这份情,她们的好日子全都依仗虞瑶,若有背弃,她们也将被所有人唾骂。

以她一己之力,对抗不了整个虞家,老太太一个不孝不悌就足以让她背负骂名,步履维艰。

何况,她娘是个软性子,虞瑶一哭,她娘就慌了神,到最后,事儿还得落在她头上。

即便临终之时,她娘仍捏着她的手,叫她与虞瑶好好相处,只有虞瑶好,她才能好。

最终,虞初用自己短暂的一生体会到的却是---

虞瑶好,她也未必好。

虞瑶不好,她也跟着惨,倒是真。

这辈子,不管虞瑶好不好,她都不想再跟了。

虞初几下思量,定了定心神,反倒不提这茬,而是聊到弟弟:“涵哥儿过完年也要满九岁了吧。”

谢氏不明所以,应了声,是啊。

虞初点点头,又仿佛不经意道:“十三皇子好像也差不多这年岁,前儿个还听人讲,缺个陪读,想从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宦人家里挑选一个年龄相仿的作伴。”

能给皇子作伴,进到北三所读书,是多大的荣幸。

谢氏亦不能免俗,心下思忖,老爷不大不小,正好四品,踩到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