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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嘶吼。

空气潮湿闷热,像块儿浸水的海绵,裹得到处密不透风。

湛翎北坐在河边石头上,时不时抖动衣领,裤兜里的手机震得他大腿酥痒。

捡起一块石子扔进水里,湛翎北掏出手机。

“北爷,怎么样?有没有被生活的美好惊喜到?” 梁速声音欠欠的。

“你这完全是现实版的变形计,过几天我们组个团,一起跟你下乡体验生活。”

湛翎北按了免提,把手机丢到一边。

“别得瑟。”他又抓起一把石头,砸进水里,“老子明天就回去收拾你。”

“不是吧?这才两天你就受不了了?北爷,咬咬牙再坚持几天,我可跟大伙赌的一个周呢。”

“滚。”湛翎北骂道,“老子火车票都买好了,明天下午来接驾。”

挂了电话,湛翎北给梁速发了车次时间截图。

梁速秒回:【卧槽,真要回来啊。】

【行吧,明天我窜个局,给北爷接风。】

湛翎北起身,沿着河边漫无目的溜达,垃圾随处可见,黑浊的河水散发出阵阵腥臭,野草丛生,蚊虫肆虐。

这就是他本应生活十七年的地方。

因为出生时的错抱,他抢了另一个少年嘴里的金钥匙,在湛氏豪门做了十七年少爷。

基因鉴定结果还没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离开的打算。

那个跟他同年同月同日生名叫邢迈的少年,第一次出现在湛家,他就知道这一切是真的。

少年穿着素简,却掩盖不住他骨子里的清傲矜贵,这是他在湛家生长十七年,父母潜移默化熏陶,都熏不出来的气质,是写在基因里的东西。

鉴定结果出来,父母并没有让他离开的意思,可从少年回来那一刻起,他在这个家里就显得另类又多余。

执意要走。

父母表示过遗憾,却没有过多挽留,他们的心思都放在亲生儿子身上。

父母给了他一笔钱,他走得并不难过,有钱还不被管束,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甚至离开的时候,他还在朋友们面前敲锣打鼓,奔走相告:“爷爷我久在樊笼里,终于要返自然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自然的条件竟然这么恶劣。

处处都是考验。

闷雷翻滚,眼看要下雨,湛翎北转了个方向往村口走,刚进村大风乍起,裹挟着禽畜粪便味扑面而来,呛得他一阵恶心。

村子到处都是养殖、屠宰的棚子,没人管,也没人规划。

很多人活的也像牲口一样肆意。

排泄物随处可见,宰杀禽畜的血水充斥着下水道,久积不畅,蚊虫嗡旋。

湛翎北加快脚步,回到他血缘亲爹住的地方。

破旧的砖瓦房,熏黑的墙上遍布裂缝,东西胡乱堆砌摆放,没有一处干净的落脚点。

两天没睡觉,脑袋昏胀得难受,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趁着家里没人拖着行李箱准备去火车站附近酒店住一晚。

湛翎北从裤兜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

还没点燃,一阵强风扫过,臭熏混杂的气味糊了他一脸,胃里顿时翻江倒海,蹲在路边一顿狂吐。

这两天他没好好吃过东西,什么都吐不出来,恶心又难受。

“哟,这不是邢振财那个在有钱人家里长大的亲儿子吗?”

还没站起来,兜里的烟就被摸走,湛翎北扫了一眼几个小混混,没说话。

拖起行李箱继续走,专治不服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这么好脾气过,自己都不太习惯。

“才来就要走啊?”一个类似于混混老大的寸头不依不饶,上前跟他并肩同行。

也不算并肩,寸头比他矮了大半个头,垫起脚尖,肩也并不到一起。

“想走可以,先把邢振财欠下的债还了。”寸头挡住他的去路,仰起头,一脸嚣张。

“谁欠的,找谁要去。”湛翎北睨了他一眼,完全没有人在江湖,不惹地盘老大的职业操守。

干架这种事他从来不怵,眼前这几个小混混,长得跟菜鸡一样,还入不了他的眼。

“你亲爹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让我们来找你。”

湛翎北本来脾气就爆,一听到“亲爹”、“邢振财”的字眼,耐心瞬间消耗殆尽:“有本事就来抢,没本事就滚开,老子没功夫在这跟你们扯犊子。”

“哇偶,少爷发火了。”

寸头四个小弟掐灭烟头,一起围上来。

“什么少爷,邢迈才是真正的少爷。”

“小时候就有算命先生说过,邢迈是天之骄子入凡俗,早晚会华丽地飞出我们这个穷乡僻壤,说的还挺准。”

“你一个冒牌少爷,连人家父母都抢,怎么有脸瞧不起我们抢钱的?啊呸,我们也不是抢钱,欠债讨钱,天经地义。”

寸头上前踢倒湛翎北的行李箱:“你家除了赌鬼就是老弱病残,在邢迈身上压了这么多年,人都没吭声,你这才住两天就要走?往哪儿走?又要回去抢人家父母?”

“真是好良心,我一村头地霸都自愧不如。”

一道闪电撕裂云层,响雷过后,大滴大滴雨点砸下来。

湛翎北手臂青筋暴起,一拳砸在寸头脸上,他二话不说,在五个人前后夹击中,疯狂输出。

这两天所有的憋闷,如同头顶黑压厚重的云层,裂了个口,顷刻奔泄喷发。

雨越下越大,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

湛翎北拳拳狠厉,但又不戳要害,纯粹是为了泄愤,与五人扭打一团,浑身滚满泥泞。

从他来到这里,听到的都是这般阴阳怪气的少爷论调,就连他的亲生父亲,在与他要钱无果后也是这种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