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地方，沉钩的废弃矿场。

金克丝的身形比起前些日子更为矫健。

她目光如炬，面容刚毅，她的脸上没有同龄人该有的和善与天真，只有冷酷和效率。

十米高的废料堆对她而言如履平地，破风而来的刀光剑影不过随手就能化解，弹跳空翻之际密密麻麻的弹痕被甩在脚后。

金克丝的战斗训练日渐接近尾声，赵安几乎没有可以教的东西了。

在最后的教学时光里，赵安动用了真枪实弹，来磨砺金克丝的意志。

起初金克丝有些惶恐，但她很快掌握了在枪林弹雨中漫步的节奏，并从其中找到了乐趣。

“二分三十秒。”金克丝爬上峭壁后，赵安掐下怀表。

金克丝看起来丝毫不知疲倦，与前些日子大相径庭。

赵安还记得刚开始训练越野的时候，金克丝要花五分多钟跑完这一段路，而且还上气不接下气的。

“我没有什么可教你的了，金克丝。”赵安认真道，

“你的技艺已然炉火纯青，剩余需要打磨的部分，只能在实战中寻求帮助了。”

“谢谢你，老师。”金克丝轻轻抱了赵安一下，但很快分开了。

金克丝心中是愉悦的——她完成了希尔科所有的要求，成为了希尔科想让她成为的样子，希尔科将以她为豪。

赵安心中却突然袭来一阵失落。

金克丝的训练不再需要他了，她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希尔科的身边有赛薇卡的陪伴，没人敢动他；

敢同希尔科作对的人，早就被赵安铲除干净……

“夜莺”这个光环，也只在希尔科集团中的时候能发挥作用，走出外界，没人知道他是谁。

赵安感觉自己像步入了中年危机的人，又像刚走出象牙塔的大学生，对未来一片迷茫。

这种失落感，不是一般言语能形容的，就好像心脏突然被人挖走了一块。

对巨蟹座而言，不再被人需要的时候，才是最痛苦的时候。

“也许，是时候，功成身退了。”赵安心想，“原来自己没在第四集出现的原因，是没人再需要自己了。”

纵观穿越来《英雄联盟》世界的这六年，赵安达到的顶峰成就，已经比百分之九十九人一辈子做到的还多了。

老大不小二十五六的年纪，差不多该谈婚论嫁了。

下一步要找到一位心仪的女士，然后带她远走高飞，在符文之地的边缘自己盖起房子，建造农场，看着孩子们在草坪上奔跑……

赵安已经厌倦了刀口舔血，他非常羡慕雷恩拥有的返璞归真的普通人生活。

如果不是意外频发，恐怕这本小说就在这里迎来大结局了。

……

晚餐是一锅炖牛肉，金克丝需要大量的蛋白质来维持白天的训练消耗。

她把双腿盘在椅子上，端起餐盘，不知嚼没嚼烂就咽进肚子，牛肉汤还溅了一桌子。

“我吃好啦！”她啪地一声把餐盘摔在桌上，蹬开桌下的椅子时又在木地板上拖出一阵令人脊背发毛的“吱纽”声，随后跑回炸弹实验室忙自己的去了。

溺爱的希尔科不会在意金克丝的这点瑕疵，他把餐巾系在脑后，用刀叉把一块一块的细小肉粒送进嘴中，反复咀嚼。每吃两块，他还要抿口手边玻璃杯里放的加冰的柠檬汁。

反观赵安，他完全没心情吃东西。他食指按着餐刀的一头，另一头抵在盘子中央，拇指拨拉着刀身，它就像陀螺一样转了起来。

赵安的脑海里在构思辞职信的措辞，该怎么写这篇文章，才能贴切地表达出自己渴望回归正常人生活的愿景，同时又不会让希尔科担心自己会倒戈。

“你没事吧，赵安。”希尔科察觉出赵安的异样，问道。

“我没事。”赵安连连摇头。

“炖肉不合胃口？”希尔科问，“下次我会让厨师改……”

“没有没有，胃病的老毛病犯了。”赵安搪塞道。

看着希尔科那副关切的眼神，自己又有些舍不得走了。

全符文大陆，像希尔科这么护短还对下属嘘寒问暖的好老板，恐怕也屈指可数。

“上次你说自己胃病的时候，可是对我撒了谎。”希尔科不再看向赵安，继续切起了牛肉。

唉，赵安有无数的话想对希尔科说，但他不知道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是否恰当，以及现在说是否合适。

万一，我是说万一，另一个赵安一直在暗中观察我，随时准备顶替我呢？

赵安侧头看向慢吞吞咀嚼的希尔科。

这个老头真是不叫人省心，明明有权有势，却没有一点防自己人之心。

赵安心想，他简直比五年前的金克丝更让人操碎了心。

他这身瘦骨头，丢在街上，估计连个十岁的小孩儿都打不过。

要是我走了，他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虽然有赛薇卡，但赛薇卡也不能在他上厕所的时候递卫生纸，也不能在他洗澡的时候给他搓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