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清从教室里出来,见他这副脸色明显心虚。
「哥,你怎么来了?」
他也不再浪费时间问,直接开门见山,让徐若清跟着他去给她道歉。可小公主的人生里哪有道歉这两个字,白他一眼就要转身回教室,他拽住她胳膊,她一边皱着脸挣开他喊痛一边愤怒道:「她是自己摔下去的!凭什么我要道歉!我不道歉!你要么去跟学校告状!让我受处分把我开除啊!!」
徐经野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那一巴掌他根本没用力,否则面前的人也不会瞪着他愣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哭。她哭得撕心裂肺,嘴还硬得很,说自己被陷害被污蔑现在又被他偏心和教训,合着她把人摔得路都走不了还觉得自己委屈到不行。他知道强行架着她道歉也没有意义,阴着脸把她扭回了家。刚一进家门她才熄下去的哭声就变得更大,老太太闻声出来后心疼得不行,搂着她急得团团转,听她断断续续避重就轻说出原委后转头斥责他道:「这帮孩子们闹起来下手没个轻重不是正常吗?你忘了你自己小时候跟秉文闹着闹着就打起来的时候了?她又不是故意的,摔到谁了赔钱去就是了,你打她干什么?」
徐经野对于这个骄纵的堂妹厌烦透顶,觉得自己刚刚那一巴掌还是太轻了:「她摔的是您另一个孙女,徐质初现在躺在家里半个月都去不了学校!」
徐老太太愣了下,惊讶看向怀里哭成泪人的心肝:「真的吗?清清?」
徐若清哭哭啼啼,上气不接下气:「我不是故意的……是她先跟我说难听的话……我解释了哥哥也不相信就打我……呜呜……你们都喜欢她……她去了哥哥家之后哥哥也偏心她了……呜呜呜呜……」
这一派胡言给徐经野听得脑袋胀痛。徐老太太和蔼抚着她的背,耐心安抚着:「奶奶信你,奶奶相信清清……清清是好孩子,肯定不是故意的……哥哥没有偏心,哥哥不会偏心的,你才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呀……是吧,经野?」
徐经野冷着脸坐在一旁不说话。徐老太太把怀里的人哄得平息了些,给他示意:「经野,不管怎么说打妹妹是你不对,跟清清道个歉。」
徐经野冷冷瞥了眼沙发上仍旧抽泣着的人,沉声道:「我应该给她道歉。然后她是不是应该去给徐质初道歉?」
徐若清背对着他不说话。徐老太太慢条斯理道:「清清不是故意的,这次你打了她她也受了委屈,道歉就算了吧。」
徐经野暗暗皱眉:「那徐质初呢?」
「孩子间的事儿哪有谁对谁错啊。」老太太顺着徐若清的背慢悠悠道,「姐妹间吵吵闹闹的很正常,还都是小姑娘呢,忘性大,下次见面一起吃顿饭就又好了。是吧,清清?」
徐若清哼了一声,脾气上来了可连长辈的面子都不给:「谁跟她是姐妹?她也想当我姐姐?有妈生没妈养的孤儿!」
徐经野一股火蹿起来抬手还想打她,徐若清是从小就横行惯了谁也不怵,梗着脖子迎了上来:「你还要打我?你打!你打死我她也是没爹没妈!」
徐经野当真铁青着脸站起来薅住她领子,徐老太太眼看着两个孙辈在她眼皮子底下又要闹起来,变了脸色威严斥道:「经野!住手!她是你妹妹!你看你们俩像什么样子!」
徐经野忍着怒火松开了她,徐若清眼泪又涌了上来,委屈巴巴看着奶奶,老太太这次也不再哄着她,板着脸训斥:「你也少说几句!说什么没爹没妈的话,没礼貌!」
徐经野忍不住:「她是没礼貌吗?她是没家教!」
徐若清跳到了沙发上,掐着腰歇斯底里:「对!我就是没家教!我不像她在外面野生了十年然后被你们家养大的那么有家教!她跟你住在一个房檐下她才是你妹妹我不是!我昨天就是推她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吧!下次我还要把她从楼顶上推下去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这话实在太不成体统,连徐老太太都听不下去了,拧眉平息局面:「清清,不许胡说。经野,你比她大这么多,你非要跟她吵什么?你是看着清清长大的,你还不了解她吗?她就是脾气倔了点,是会故意使坏的性子吗?这事儿质初肯定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她本来就比清清大,让着点妹妹也是应该的,再说她不是也没什么大事儿吗?你心疼妹妹无可厚非,但这两个都是你妹妹啊,而且清清跟你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就算是左手和右手,也有个亲疏有别吧?」
这一番话给徐经野听得震住了。在他眼里老太太是徐家里唯一会疼徐质初的人了,虽然他明知道这份疼爱不可能超过徐若清,可至少过去这五年时间在他看来她这碗水都端得还算平。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从老太太口中听到“亲疏有别”这四个字,他一时感到难以置信,可当他扭头看到徐若清的一脸骄横时,他突然间意识到,这才是那两年她生活在叔叔家里时的真实处境。
她永远是这个家里的外人,永远是那只被提防的野猫。即使她也被戴上了徐家的高贵名牌,即使她也偶尔被主人抱在怀里宠爱,但只要家里那只血统纯正的公主猫娇滴滴叫上一声,就没有人会关心她身上的伤口。不管是她今天从楼梯摔下去的伤,还是她在外那些年经历过的苦,没有人关心,一个也没有。
徐经野垂眸望着面前单薄苍白的女孩子,缓慢从回忆里回过神,沉默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他们并肩坐在椅子上长久没有交流。她一直低着头,长发掩去了表情。他靠在墙上无声盯着她的侧脸,房间里静得能听清手术中的剪刀和窗外的落雪。许久寂静之后,他低声开口:「你很怕猫?」
她没回答,身体却又条件反射般地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