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音响出,犹如战鼓擂动而起般,一声盖过一声,在整个神霄门下辖范围内,徐徐传遍。
闻得此声,正在厮杀,斗法余波掩盖烟尘的四宗修士,心头都不约而同的紧了紧,对于那道音来源,感到阵阵恐惧。
不过,他们大多数人,却都并未止住手中杀伐。
毕竟丹境真人,不过才刚刚战上片刻,如今山下又是你来我往,硝烟弥漫,谁停手,谁便会有性命之危。
值此之际,谁又会偏信这言语威慑?
姜齐喘了口气,看着眼前愣了一愣,不过转瞬便复又回过神来的道基修士,抿了抿唇角,当下肃声道:
“阁下,那山巅之上的真人传音,你可听闻?”
“你们来犯四宗,首座真人皆已被神霄门的前辈诛杀,剩下的道基修士若再不停手,等待的必将是死路一条!”
手中执一柄长剑,姜齐周身真气流动,紧紧的盯着眼前的落阳观道基,不敢有半分松懈。
而那修士听后,先是愕然,随后便嗤笑一声:
“小子,你想的太多了吧!”
“元初山的玄烨子真人、还有长春府的瞎前辈,皆是金丹中期的法域大能!”
“纵使是神霄张守一复生,也绝无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我虽不晓得那季秋季真人,是从哪里窜出来的人物,但就算他神霄门再出一尊金丹,今日也难以取胜。”
“不过是诓骗些无知之徒的言语罢了,本座堂堂道基,焉能会信?”
“与其想这些,你倒不如好好想一下,你会怎么死!”
“以一介凡人之躯,未修灵气,便能凭凡间真气与道基抗衡,你也足以自傲了。”
仿佛言语之中,已定夺了一人生死一样。
这落阳观的道基修士,就欲出手一指点出,一鼓作气夺了姜齐的性命,却突得惊觉,自己的身躯此时竟如泥塑一般,不能动弹了分毫。
一滴冷汗,从他的脸颊划过。
而同一时间,在他的背后,有一道身影踏着气流,自高上神霄而落,语气温和,便回应了出声:
“哦?”
“诓骗无知之徒?”
“那不知本真人现身说法,面对面与你说道一二,可还谈得上骗之一字否?”
身披月白道袍的道人,裹挟灵光,法力鼓荡于袖袍之中,缓缓而落。
正是季秋。
方才山巅,他先是将那落阳观的孟真人斩杀,随后待到张守一强势镇压玄烨子后,以法域笼罩山巅,顷刻间战局形势逆转。
剩余的瞎道人、济源、还有元初山的另外一尊金丹剑真人,在如此局面之下,自是不敌季秋众人。
再加上张守一提前设伏,三者被困于神霄峰巅,难以逃遁。
是以未过多久,又是一轮斗法争锋,神霄的四尊金丹一同出手,这来犯真人,便是如雨水滴落般接连陨命!
而后,便有了季秋的道音传遍五峰。
随着诸真人下山,准备荡平祸患。
季秋第一眼,就撞见了这个落阳观的倒霉蛋。
他亲眼看着眼前本气机凌厉的落阳观道基,面色开始变得惊慌,乃至于恐惧。
随后调侃了一句后,也未曾多言,只轻轻的打了一个响指。
嘭!
响指落罢,一声轰鸣爆响。
法力挤压虚空,当下便将这修行了上百年不止,这才叩开道基大关的修士,直接炸成了血雾,连一息都难抵挡!
几滴鲜血,溅射到了姜齐残破的金龙袍上。
此时,这年轻的掌权太子,也是愣住了。
于凡世王朝之中,足以呼风唤雨,叫得王权礼让有加,可称一声当代仙师的人物...
就这么被那道人于弹指之间,便给捏爆了?
姜齐心中惊骇,不过片刻回神后,心思如电光火石般转动,便一撩袖袍,就直接拜倒于地,当下确信高呼,只道:
“晚辈晋朝太子姜齐,见过神霄季真人!”
“感念真人,救命之恩!”
方才这年轻的白袍道人一席话,已是明摆着道出了他自己的身份来历,正是方才那道席卷天地的道音主人。
作为被其救下性命者,姜齐俯身一拜,心存感念,自是应该。
而听到耳畔之言,本诛杀这道基之后,便欲起身离去,巡狩诸峰,与张守一等真人,将一切来犯之敌尽数埋葬的季秋,却是稍稍顿住。
随后侧眸无意间,瞥了一眼这满身贵气的年轻人。
一眼不要紧。
瞅见之后,季秋不由轻‘咦’了一声。
姜齐】
东荒北沧州大晋五皇子,出身嫡系,伴有异象而生,乃天生武骨,其人心性果决坚韧,被皇帝赏识,拜为大晋太子。】
老皇年迈体衰,其代为执政,于朝堂之上压服群臣,又坚持供奉神霄仙师,统御边疆,不让分毫寸土,于下改革弊政,颇得民心。】
后神霄门生变,其驾车辇入山而来,参与羽化祭典,吊唁张守一仙去,于动乱之中,以力搏杀落阳观道基,未成而陨。】
其一生经历,自是引不得季秋惊讶。
但天生武骨...
季秋双眸闪过一抹灵光,随后上上下下,将这满身贵气的公子,复又打量了一遍。
透过那躯壳,看遍了这姜齐满身泛着微微金光的骨骼,季秋下了定论。
“果然不错。”
道人心下暗道。
他曾在第三世时,与岳宏图了解过许多武道秘辛。
比如修仙炼气,最为上乘的资质,便是先天亲和,亲近大道的所谓道体。
这些天之骄子,万万里难出其一,乃是上天眷顾,一旦踏入修行之道,就如上天宠儿一般,将会突飞猛进。
而与之相比,练武的武夫,其实倒没这么多讲究,虽亦是须得根骨上佳,但哪怕资质平庸,也未必没有晋升之机。
可,这并不代表武道没有绝顶资质。
季秋曾听岳宏图感慨过,当年大燕的那位开国太祖,也就是季秋第一次杀入燕京之时,所见到的那具傀儡之躯,就生着了一身武骨。
而凭着那一身武骨,其以一介草莽的身份,在绝天地通的后时代,俨然开辟了偌大基业,打遍天下无敌手,近乎半步天人!
那燕太祖,就如当时的季秋一样。
若不是前方无路。
恐怕一旦天地大开,待到他看见了这东荒八百道域,更进一步,跻身天人之境,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但终究,还是那燕太祖命里无缘,更为悲催的是,到了几百年后,竟连身躯都被不肖子孙给挖出,让人祭炼为了一具傀儡。
若不是人死万事空,怕是这燕太祖非得神魂从棺椁里蹦起,生生掐死当时对此视若无睹的赵牧,才能以泄心头之愤恨才是。
当时窥视过燕太祖的身躯,那时能保他天象武躯几百年不腐,恐怕也有那一身武骨的三分功劳。
不知为何,今朝看到这骨骼泛金的小太子,季秋竟觉得,他这一身武骨,要比当时与他为敌的燕太祖,气机更为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