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新平公主毒杀驸马裴竑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长安城,别说是宗室权贵了,便是街头巷尾的妇孺也是人人皆知。在这种节点,出现这样的传言,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此事与谢轩脱不了干系。但也正因为如此,这则传言的可信度,就变得非常之高了。
以谢轩现如今的声望和地位,以及一向行事的作风,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就绝不会放出这样的传言。这则消息在京师所造成的效应,绝对堪比一场大地震,要知道,自开天辟地以来,还从未出现过公主杀害驸马的事情。这个事情一旦被证实的话,不但皇家颜面尽失,只怕自此以后,原本风评就极差的李唐公主,想要嫁一个如意的郎君,就更加难了。
除此之外,众人对于谢轩的选择也是一头雾水。谢轩会拒婚,这谁都不意外,但是任是谁都没有想到,谢轩会选择这么激进的方式。如此一来,即便是证实了裴竑确是死于新平公主之手,他扫掉了皇室的威风,丢尽了天子的脸面,当今圣人又岂会不对其心存芥蒂?其原本一片平坦的仕途,也因此事,而蒙上了一层阴影,很有可能守选数载,都等不到授官的那一天。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谢轩,此时坐在书房内,正在一遍又一遍梳理着应对的策略。虽然是第一次玩弄这些“阴谋诡计”,但是不知为何,谢轩的心中竟然有着一丝按捺不住的兴奋,他不由在心中自嘲,难道我真的如王逸之说得那样,骨子里真的有玩弄权术的基因存在?
正在想着,张悦突然走进书房内:“郎君,盟主来了。”
谢轩闻言,眉头顿时一皱,他与王逸之早有约定,在事情彻底爆发之前,最好不要见面,但是如今王逸之却在光天白日之下亲至,用脚后跟考虑,都知道必然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想到这里,谢轩开口道:“让逸之过来吧。”
然后他转头对一旁正在拨弄火炉的张九道:“阿翁,逸之过来有要事与我相谈,这里无甚要事,阿翁你便先回去歇息吧。”
这倒不是谢轩不信任老翁张九,实是他与王逸之谈话的方式与举动,与这个时代相差甚远,称之为惊世骇俗都不为过,他怕会吓坏张九。
没一会儿,王逸之就走进了书房,轻车熟路地搬来被褥,当成靠垫,往软榻上很没形象地一躺,张嘴就道:“出事了!”
谢轩原本还想吐槽王逸之,闻听此言,面色顿时为之一肃:“出什么事了?”
王逸之怒骂道:“你TMD的,老子和浩气盟这回被你坑惨了,不光是我,长歌门估计也难逃一劫。”
谢轩顿时急道:“到底怎么回事?”
王逸之怒道:“是哪位神仙告诉你,人慢性中毒而死,死后能在骨头上查出死因的?你以为唐朝有DNA啊?”
谢轩顿时一愣:“难道不是?古代的仵作,在判定死因时,都是以尸骨发黑作为中毒死亡的断定标准。《洗冤集录》记载,生前中毒,而遍身作青黑,多日皮肉尚有,亦作黑色,若经久,皮肉腐烂见骨,其骨黪黑色。难道不对?”
王逸之怒骂道:“对个屁,《洗冤集录》?大宋提刑官是吧?老子原本以为你是从书本上得来的结论,没想到是电视剧,这回咱们就都等死吧。”
谢轩道:“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你这是要急死人?”
王逸之道:“那日你走之后,我前前后后将整个计划想了一遍,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今日一早,我才想到你说的确定死因的方法,可能有问题,就找来了之前从事过仵作的帮众。一问之下才知道,人即便是中毒而死,骨头也未必会变色,老子听了,魂都没了,赶紧就过来找你。”
谢轩皱眉道:“故老相传,民间流传千年的东西,未必就没有道理,你找的仵作靠谱吗?”
王逸之啐道:“肯定是比电视剧靠谱多了,术业有专攻,别人常年与尸体打交道,什么样的死因没有见过,别抱有幻想了。”
谢轩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王逸之既然能想到找仵作相询,对方自然也能想到。若是到时,开棺验尸,挖出来的是白花花的大骨架子,估计玄宗盛怒之下,他们一个人都活不了。
谢轩沉思了一会,开口道:“那仵作说得是未必,而不是不可能,也就是说还是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可能性,骨头会变黑。既然如此,咱们能不能借势迫压,让新平公主不敢开棺验尸?”
王逸之脱口就道:“这是胡话,不要说尸骨变黑的可能性很小,便是一半一半,新平公主也必定会开棺验尸。尸骨变黑,她虽受责罚,却未必会死,但是尸骨若是没有变黑,我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这种本小利大的生意,谁不想做?”
谢轩又沉思了一会:“裴竑的墓在哪里知道吗?”
王逸之道:“知道,就在长安近郊。”
谢轩闻言,顿时一愣:“不在奉先?”
王逸之也愣了:“干嘛要在奉先?”
谢轩道:“泰陵在那里啊,驸马按制应与公主合葬,新平公主身为玄宗的女儿,日后即使不陪葬泰陵,也应该葬在周边。”
王逸之撇嘴道:“还不是因为中宗朝定安公主的那一档子事。这位公主,一生嫁了三位驸马,死后和谁合葬就成了问题,几个儿子争论不休,闹成一片。最后还是玄宗出了一个奇招,把这娘们和崔铣、王同晈两任丈夫葬在了定陵。新平公主,如今年仅双十,即使没有你,日后也必然是要再嫁的,若是现在就将裴竑葬在泰陵附近,以后岂不是又要出现一女合葬数夫的奇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