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都是她大周的臣子,竟一个个早亡如此,不必问也想得到,他们怎么可能是年龄到了泰然离开。
那些惨状似乎都能在脑海中被勾勒出来。
她的眼泪滚滚而下,一字一句质问道:“当年的悲剧,难道还要再重来一次吗?”
从头到尾,她都不恨昼玉送她为质,初时或许有些心寒,但却如此合乎权衡,更何况他说那并非他下旨,照昼玉的脾性,她是信他所言的。
可是她恨的是自己,恨的是他们两个人断送大周。
昼玉如万箭穿心,心如刀绞,紧紧握住她的手,沉痛道:“这辈子这一切尚未发生,仍可重来,那些失去的臣子一定能保住,怜幽,我们还有机会。”
顾怜幽却是即刻退后一步,眼泪夺眶而出:“机会?昼玉,你生性仁慈如此,难以治乱世,若仍是你登基,我们哪里还有机会?”
西晁以十五万百姓性命要挟时,是他第一次割地,用一城土地换回十五万人质,百姓感恩戴德,老弱妇孺感激涕零,跪向皇城三日以谢陛下天恩。
从未有帝王这么做过,百姓不敢置信,奉他为明君。
可割地何以平西晁贪欲?那只会一次次激起西晁吞并大周疆域的欲望。
他的仁慈,是一把刺向大周自己的利刃。
往后数次,大周疆域已是东零西落。
坤安十年,割让渌浅以南。
坤安十二年,割让周岭以北,善孤月湖以东。
坤安十三年…坤安十四年…她已不敢回忆。
他说东至海暨高丽,西至临洮、羌中,南至北响户,北据为塞,并阴山至辽东,可她死时,大周明明起辽东,西至甘州,北抵阴山,南达交趾北部及中部一带,西南至益州。
足足丢失几乎三分之一土地。
残山剩水,怎么会是她大周?如此故国,已是面目全非,如何回首相望!
他仁慈,视百姓之性命比疆域更重,可她要的,是百姓活着,大周土地亦一寸不少,一厘不差地踩在万万百姓脚下。
她要刚烈之帝统治大周,她再也不要大周屈居人下,她要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西晁不敢北上而扰边,要大周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无人敢犯,犯边境者必灭国。
她要国家强固,圣德刚明,要周秉威信,总率万国,要日月所照,皆为大周臣下。
哪怕这辈子要她死无全尸,她亦视死如归,只要能换大周之海晏河清,强盛太平,她这一条命又如何!
顾怜幽定定看着他:“昼玉,这辈子,我绝对不会再与你有任何交集。”
“我们两个人,是大周的罪人,我们本应该永生永世下十八层地狱,可偏偏是我们两个千古罪人重生了。”
她眸中无限哀恸:“你要我如何再与你有交集?我心中明白你取民为先,好生之德,是仁德之君,可这辈子要让我再嫁给你,我做不到。”
长风冷冽刺骨,吹得衣裳像薄刃一样拍在昼玉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