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元下去包茶叶,屋里面只剩下皇后江氏和苏卿卿两个人。
皇后依旧笑着,但笑容不再像先前那般纯粹,发间步摇发出泠泠声响,金钗折射出冷光,伴着微低的语气缓缓落下,“苏良娣坐下吧,本宫有些事情要问良娣。”
苏卿卿战战兢兢坐在她身侧,皇后江氏是江婉儿的亲姑姑,若不是因江婉儿身子骨弱在外养病,太子妃之位便是她的。江氏是不会让太子妃之位落入她人之手,也不喜别人觊觎此位。
皇后啜饮口茶,搁下茶盏,眸光浅浅,如话家常般语道:“选秀那日,陛下身子不适,本宫便陪他回去休息了,不知是苏小姐被选为良娣。”她轻笑,语气温和,“听闻其中还发生了些趣事,本宫也无其他意思,只是道听途说,觉得好奇。”
江皇后这是想要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顺便试探一下,她是如何想的。
苏卿卿当即惦着笑脸,恭声道:“皇后娘娘,其实妾当时也是晕乎乎的。妾自知身份低微,做个女官就足以。可那日姜小姐和顾小姐都想做良娣,但良娣的封位只有一个,殿下左右为难,只好封两位小姐做良媛。”
“而这剩下来的良娣之位,又不能空着,便封给了妾。”
“原是如此。”皇后豁然开朗。
太子此番做法,倒是给足了她面子。
一个小官之女,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苏卿卿对着皇后点头,“太子殿下一表人才,学富五车,自然是臣女所不敢肖想的。臣女既然来到这里,只想安心做名女官。”
这是在告诉皇后,她有自知之明。
听完苏卿卿的说辞,皇后面带笑容,把贞元拿来的茶叶亲自递到苏卿卿的手边,又拍了拍她的手,“苏良娣日后有空,可常来本宫这凤栖宫坐坐。”
苏卿卿莞尔,“多谢皇后。”
这一大包茶叶拿在手里还真不轻,江氏倒是挺大方。明显是想拉拢她,想把她当作棋子,为江婉儿扫清障碍。因为前世,顾翡就是她的棋子。到最后的下场,比她还惨。
辞别皇后,苏卿卿从凤栖宫里走出来,抬眼便看见蔚蓝的天空一碧如洗,几只鸟雀鸣叫着飞过。她深深吸了口气,鼻息间有花的芬芳馥郁。
她本来可以无拘无束,都怪这个狗太子。现在好了,以后可得有她忙了。
从凤栖宫走回东宫,需要走很长的路。她跟李瑾是徒步走到这里,现在又要走回去。想想都觉得累。
苏卿卿走了一段路,双脚突然开始疼痛起来,她站在原地四处张望,远远的便看见一顶轿辇从身后驶过来了。只见那刘德全站在车辇一侧,指挥着抬辇的四个人。
刘德全一眼便望见了她,笑着走过来:“苏良娣这是回东宫吗?”
“德公公,您这是?”苏卿卿抬头望一眼他身后的车辇,上头没有坐人,车身崭新,四周垂着金色织锦祥云帘幔。
“皇太后吩咐务必让太子出行坐辇车。”
“太子现在在何处?”
“东宫。”
“那真是太巧了,”苏卿卿嫣然一笑,“我也正想回东宫。”
—
辇车要比马车舒服的多,苏卿卿惬意地坐在上面,被回到东宫。车辇降下,她从里面走出来,对着德公公道了谢后,瘸着腿走进流云殿。
进入内室,苏卿卿直接扯掉头上繁琐的发饰,将头饰放在了梳妆台上,腾出一只手边走边脱衣服。去尚仪局做工,要换件简单的衣物。
拨开珠帘后,苏卿卿愣住了。
李瑾正坐在榻上,听到珠帘颤动的声音后,抬起眼眸,目光悠悠地看着她。
“太,太子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他盯着她受到惊吓的眼睛,语气平静地反问道:“整个东宫都是孤的,孤为何不能在这里?”
这语气,别提有多自信了。
“是,是……”您说的都对!
苏卿卿已经结巴了,此刻,她发髻凌乱,外衣敞开,双手抓在里衣的领口处。但过于野蛮的动作,让李瑾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上面。
“这衣裙,可是和你有仇?”
“没,没有。”和她有仇的,明明是你李瑾。终于反应过来的苏卿卿,连忙将衣襟拉好,走过去给面前的男人行礼,“妾身拜见太子殿下。”
女子垂着眼眸,低眉顺眼,模样恭敬,发髻上落下几缕青丝,垂在肩头,看着她乖顺的模样,他抿唇淡淡道:“在孤面前,无须多礼。”
“谢殿下。”
苏卿卿站到一旁,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珠帘颤动过后,屋子里恢复平静,两人一坐一站,无话可说。
“良娣不嫌累?”
李瑾突然开了口,苏卿卿抬起眼帘,对上他的目光,柔柔道:“妾不累。”
说不累都是假的,她到现在都没有吃一口饭,却依旧笑得云淡风轻,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殿下来这儿,是有何事?”
视线从她身上离开,李瑾收回目光,缓缓出声,“孤不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
没有去看他幽深的眸子,苏卿卿垂眸,回答的坦然,“其实,昨晚发生的事,妾也没记着多少。”
她说话时,李瑾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后侧首望向身后的床榻,轻声道:“孤要在这屋里,想一想,昨晚的事。”
什么?想一想?
这昨晚发生的事,要是被他想起来,那还了得!?苏卿卿站不住了,低着头走到李瑾面前,“殿下,妾身在尚仪局还有要事需要处理,现在可否让妾换身衣裳去尚仪局?”
李瑾默了一瞬,“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