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四个年轻人连成排地坐在长椅上,面面相觑。
“你没事吧?”于玟佳和段青山异口同声。
瞧这酸爽又恩爱的默契!
四人忍俊不禁,可怜段青云不敢笑得太用力,言行看在眼里,将杆子立在一边,打开方才提着出来的购物袋。里面有路过药房时买的外伤药,她分出一些给于玟佳,示意他们去隔壁的空病房。
于玟佳用手指去戳段青山的后背,将人戳到隔壁去,“这里?这里呢?”指头反复确认,疼得段青山这几步路吱哇乱叫。
两人前脚进去,后脚便没声了,好像齐齐掉进了另一个空间。
段青云有些羡慕地瞧着言行身后的病房,多想从言行这里感受到一些关爱,可言行对他向来温柔不足,无情有余,而她接下来说的话,如冰山化开的山泉,只会让他的心越漂越远,越远越冷,最终低到谷底。
“前段时间我对你的评价很不好,我向你道歉。你方才的表态我有听到,谢谢你,让我更坚定了自己的一些想法。”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反抗命运的,“你很勇敢。像我在你这个年纪,都没有反抗的勇气……”
“胡说。”
“真心的。”
“胡说,你还没我大吧?”
言行一愣,反应过来段青云指的是年纪,付之一笑:“女生都比男生早熟的。”她三言两语就打发了段青云的疑点,更用成熟的话术预判了他的心思,“千万别说你做这些是因为我。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你是因为羡慕青山所以也想找个人谈恋爱,但这个人选不该是我。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该浪费心思在我身上。答应我,把更多心思投入你的理想中,好吗?”
酒精棉球擦拭伤口的瞬间,疼得段青云飙出眼泪……好不容易等这阵酸痛过去,他强撑着遍体鳞伤的自己,对言行扯出一个笑容:“好。”
几个小时后,于建豪和王小文先后赶到医院,两家人决定在医院附近找个地方吃晚饭。
饭桌上,段凯胜先自罚了三杯,才借着些许酒意讲出案子背后更深的真相。
原来段凯胜很早之前就和吴家有交情,当时他初入社会,受了吴家很大恩惠,可以说没有吴家就没有今日的自己。旁人都当他是为了天价律师费,但他其实是为报恩。
“有这么报恩的吗?”段青山小声嘟囔。
段凯胜气地拍桌:“你懂什么?你以为我没拒绝过?去查查吴家都是什么人!还不想当律师……你们以为‘不想’就能拒绝了?”
从吴家找到段凯胜的那一刻起,达摩利斯之剑就悬到了段家的头顶上,若是肯答应,把事办了,以后还能混口饭吃,顶多是死了良心。要是不答应,拒绝了,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
这才是现实,利益社会下残酷而冷血的现实,在高高在上的大人眼里,少年的反抗幼稚可笑,少年的理想一文不值。
在座的人都沉了脸色。
于建豪之前和段凯胜通过电话,也派人大致了解过吴家的势力,出于多年的交情,如果段家想摆脱吴家的威胁,他愿意尽自己所能帮段家渡过这道难关。
段凯胜今日丧女,备受打击,可一想到女儿不至于在恐吓中降生,他多少有点破罐子破摔的觉悟:“如果我能争取到死缓,就送这两个小子出国。如果没争取到,就争取全家出国。”
段家两兄弟一直低头听着,听到出国,齐齐抬起来头,惊诧父亲竟已做了如此打算。
段凯胜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冷脸道:“没得商量。”
吴家的事一时没有头绪,于建豪开解起眼前的这对父子:“老段啊,这我得批评你,儿子都这么大了,打不得了。”
段凯胜今日开诚布公,索性起身撩开衬衫,露出腹部的一道疤。待众人看清,他坐了回去,沉着脸介绍:“这是吴家当年留给我的。”
两兄弟知道父亲有这疤很多年了,此时都一脸不敢置信:“你不是说阑尾手术……”
同为父亲,于建豪最是理解段凯胜的一番苦心,起身为他倒满酒杯,见他仰头一饮而尽,由衷地劝道:“老段啊!这事就别自己硬扛了,孩子大了,也该让他们学会替家里分忧了,你们是一家人,这时更要团结啊!”
段青云早就坐不住了,身上的伤痛也抵不过他内心的愧疚,起身面朝段凯胜再次跪了下去:“爸,对不起。”
段青山起身,一旁陪跪。
段青云见父亲不理会自己,悔意化作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爸,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会帮吴某辩护的,我都听你的……”满腔热忱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值得他掉几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