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苏列暗道糟糕,请罪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听见皇帝嗓音冷的像是要冻死人,“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微臣进宫与陛下议事之时。”
现下已经戌时了,说明长宁进宫至少六个时辰了。
“朕倒是不知,朕明德殿养下的人竟全是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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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妃站在康宁宫殿门外,叹了口气。
她身边的贴身宫女小声嘀咕:“娘娘,咱们和这位长宁姑娘素不相识,您为何要淌这趟浑水?”
旁的人也就罢了,怎么说自家娘娘也有陛下撑腰,就算行事乖张些也无人敢说些什么。但这可是康宁宫,是太后娘娘的宫殿,娘娘就这般闯进来,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恐怕就算是皇上也不好明目张胆的护着娘娘。
渝妃没回答,只说:“去吧,瞧瞧太后娘娘歇息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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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裕庭早已出宫等消息,他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宫里派来传信的小太监。
太监说的简单,只一句:“长宁姑娘已经无事了。”
贺裕庭狠狠松了口气,“无事就好。”
“长宁人呢?”
小太监摇摇头:“奴才不知。”
他只是一个送信的人,其余的事,上边没有吩咐,他自然不会多嘴。
小太监走后,贺裕庭沉默了很久。
救出来了,但是没出宫没回府,那她现在在哪儿还用猜么?
明德殿。
明明已经是深夜,明德殿却依然灯火通明。
祁淮瞧着塌上的姑娘,不知是第几次蹙了蹙眉。
“怎的还未醒?徐之彰到底滚来了没有?”
苏列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徐之彰是陛下的御用太医,但已然年迈,这深更半夜从踏上爬起来再赶到明德殿来,自然要耗费不少时间。
苏列知道,祁淮不可能不知道。
但苏列知道此时不是讲道理的时候,他伏低身子,“奴才再派人去催催。”
祁淮心烦的甩了甩衣袖。
苏列连忙退了下去。
殿外,顺德瞧着苏列的脸色就知晓苏列恐怕是在里边没讨到好,便低眉顺眼的上前:“干爹,您喝口茶顺顺气。”
苏列将茶水推开:“喝什么茶,徐太医再不来,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明日的太阳!”
顺德一怔,苏列跟在陛下身边这么久,做事事无巨细,况且陛下御下并不苛刻,所以他先前并未觉得今日的事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如今听苏列这样说——
他压低嗓音:“干爹,有这么严重吗?”
不过是个女子罢了,皇上连名分都未赐下,再者说,就算是有了名分也不过就是那样罢了,你瞧,平日里那些嫔妃哪个见到苏列不都忌惮三分,不敢轻易得罪了他?
苏列一眼就看出顺德在想些什么。
顺德是跟在他身后的人,苏列到底还是提点了一番:“后宫嫔妃为何不敢得罪我?难道是我苏列真有如此大的脸面?”
“我苏列不过是一介阉人,一个奴才而已,娘娘们怎么说都是这宫内的半个主子,她们哪里需要看我眼色。”
他看顺德还是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便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顺德的脑袋:“你啊,真是个榆木脑袋,还不明白吗?这只是因为陛下压根未曾将那些人放在心上罢了!”
因着陛下不在意,甚至在陛下心里,这些人压根排不上半点名号,所以她们才忙着巴结他,只求能让他在陛下眼前多提起她们。
顺德一愣,那干爹的意思是,如今这明德殿里的长宁姑娘和陛下内廷之人不一样?
苏列却没有再多说,点到即止,有些话说的太明白,反而会过犹不及。
他抬脚,踢了踢顺德:“还不快去瞧瞧徐太医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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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之彰紧赶慢赶地赶到明德殿时,内殿的气压已经低的不能再低了。
徐之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上前行礼:“微臣徐之彰,请——”陛下安。
话还未说完,就被祁淮打断了。
“别讲究那些虚礼,快过来瞧瞧。”
身旁的宫女在长宁手腕上搭上一条薄薄的丝帕,徐之彰这才开始把脉。
徐之彰眉头皱起,满脸沟壑。
祁淮问:“到底怎么了?”
渝妃不是说了长宁只是吹了会儿冷风,并未在康宁宫受罪吗?难道是太后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用私刑了?
祁淮面色越来越难看,徐之彰这才开口:“回陛下,这姑娘的脉搏着实有些奇怪。”
徐之彰让宫女翻过长宁的手掌,他仔细端详了长宁手心的纹路,“……这——”
这确实与他在脉象上探知的所差无二。
只是——
“这位姑娘受了寒,如今有些发热——只是——”徐之彰犹豫了一会儿,才接着说:“只是若是只单纯的得了风寒,应该不至于如今严重。”
徐之彰问:“陛下可知,这位姑娘可有旧疾?”
祁淮一怔,他不知道。
徐之彰明白了,他说:“从脉象上看,这分明是一个垂老将死之人。”
可这明明是个年轻的姑娘,若不是徐之彰亲眼见到,他恐怕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奇特的脉象。
“脉象微弱,随时可能消散,却又隐约能窥探出一线生机。”
徐之彰摇头:“恕微臣医术不精,实在不知为何这两种矛盾的脉象会在一人身上显现。”
“不过,微臣似乎曾经在一本医术上读过,只是年份实在久远,微臣恐怕要回府寻寻。”
良久,祁淮才问:“她现在可有大碍?”
徐之彰答:“风寒不难解,微臣开个方子,喝几副药下去应该就没事了。”
“只是难解的是姑娘身体里的陈年旧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