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时节,窗外飘着鹅毛大雪,远近除了雪白再看不到其他颜色。
温灵筠在一张雕花大床上熟睡,原本苍白的小脸在酣睡中犯起红晕,平添了一丝柔媚,她贪恋着这种温暖柔软的感觉,又陷入了童年时代无忧的梦境,迟迟没有醒转过来。
一只素白如玉的手放到了她的额头上,温灵筠已有意识,正梦见与小伙伴在竹林里玩耍的情景,于是一把将额头上那手抓住,修长的五指猛一瑟缩,到底还是让她抓着了。
“王爷……”旁边有人叫了一声。
随后是一个清透的嗓音道:“过来看看,她是不是快醒了。”顿了顿,“把这个撤下去。”
温灵筠梦到在追逐一个小伙伴时,一脚踩进了泥坑里,她双腿在床上蹬了一下,就这么醒了过来,睁开眼看到有人将一把木质轮椅搬了出去,目光转了一圈,落到坐在床边的容朝月身上,他仍如以往那般清姿缈落,宛若仙人。
“王……王爷。”温灵筠没有忘记尊卑礼仪,又记得容朝月似乎不是那么豁达大度的一位王爷,便想起身行礼,这一动作才发现自己竟还将他的右手牢牢握住,连忙松脱开来告罪不迭。
容朝月轻抬右手,将她往床上按下,神色似乎与以往不同,嗓音也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你受苦了,先好生歇着吧。”
从飞云谷被林恩平带走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最后定格在从山崖下纵身上来的那道身影,温灵筠忍不住问道:“奴婢怎么会在这里,容……景王殿下呢?”
此话一出,屋里被地龙烧出的如春暖意顿时荡然无存,像是外面的风雪直扑进来,瞬间如同冰窟。
容朝月身后一个灰袍人走了出来,是雍王府的总管袁让,他面容和蔼:“是我将姑娘带回来的。”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温灵筠想起那道迅如苍鹰的身影,当时风雪突降,她神志有些不清,的确没有看清救命恩人的真面目,只是凭着直觉判断出那是景王容斐,不过袁总管的武艺修为也着实不俗,莫非……
反应过来自己将救命恩人弄错了,温灵筠尴尬不已,连声跟袁让道谢,连带觉得容朝月的冷脸也可以接受了,袁让能去救自己,多半也是出自容朝月的授意,也难怪他会突然变脸。
容朝月紧抿着唇,整张脸冷肃得像冰块雕成,还是倾国倾城的那种,要在以往,他多半已拂袖走人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却仍端坐在这里,这一反常举动更令温灵筠感到胆战心惊。
温灵筠紧张的同时脑子倒是转得飞快,心虚地往四下里瞄了瞄,忽然想到先前被人搬出去的那张轮椅,在这里看不出有人是不能行走的啊,这么一想,温灵筠的目光悄悄转移到容朝月的腰下,难道是因为那次遇刺?
温灵筠还不至于傻到直接去问,哪怕是关心的话此时也不宜说得太过露骨,像容朝月这种死要面子的,他既然让人藏起轮椅,定然是不希望别人发现他的腿脚出了问题。
于是温灵筠只问了关于容朝月遇刺的事,她心里明白容朝月既然让袁让去救她,自然是相信她的清白,但此事背后的种种玄机,她想要知道是否与温家有关。
回答她的仍是袁让,他告诉温灵筠雍王府的下属已查明此事乃江湖上一个叫做乘风门的帮派所为,此帮派擅长易容与伏击,可能与朝中的某些人也有联系。
听到擅长易容术,温灵筠不禁想起了景王容斐,但她并不相信容斐是那种对兄长暗下黑手的人,并不是她不了解皇室争斗的可怖,只是她两世为人,自信还是有一些识人之能的,容斐的目光澄澈纯净,偶尔有些少年人的热血与冲动,但那双眼睛里看不到奸险狡诈,何况案发时他也在云州,更是在当地大族林家作客,后来他没有能像通过托信人告诉她的那样救出她,多半也是受到了此事的牵连,身不由己吧。
温灵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发现容朝月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慢慢失去了温度,看到她初初醒来时那点动容的暖意再也不见,又恢复成往日那雕塑般的冰山美人形象。
有侍女送了汤药过来,黑糊糊的两碗,一碗是给容朝月,另一碗则是温灵筠的。
就算是服药,温灵筠也自觉不要抢在主子前头,等容朝月拧着眉头喝了下去,她还没有去碰药碗。
容朝月接过侍女递过来的丝帕擦拭了嘴角的药渍,自然地转过身来,温灵筠也愣愣地攥了攥手,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以前服侍容朝月喝药时养成的习惯,可现在手边并没有甜食,容朝月也自反应过来侧过了身去,他面上神色不改,温灵筠却莫名地感到心虚。
温灵筠服下的药汤里有安神的药物成分,因此服药后很快又感到困乏,在她合上双眼后,意识却还有几分清醒,听到屋子里传来轮轴转动的声音,她费力地将眼皮抬起一条缝,只看到坐到轮椅上的少年正被袁让和一名下人推着出去,背影有几分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