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抚使大堂内,
林芒默默放下刚刚送来的密报,端起桌上的茶缓缓饮下。
山西平阳府地震,受灾严重,有近上万人受灾。
除了地震之灾外,河坝破碎,河水倾泄,淹没两岸许多村庄城镇。
这些还都是密报上所述,真实情况恐怕要比这更为严重。
大灾之下,百姓流离失所,商贾坐地起价,人口买卖……
数不胜数!
若是当地官府有所作为还好,但若是一群贪官污吏在位,恐怕百姓的生活将更加艰难。
“民不聊生啊!”林芒幽幽叹了一声。
偏偏山西道监察御史在这个节骨眼上逝世,若说二者之间没有必然联系,很难令人相信。
若是此事不尽快解决,时间一久,免不了有人鼓动“天罚”学说。
到时候,宫中那位又该被御史指着鼻子大骂昏君了。
堂外传来阵阵脚步声。
唐琦自门外走来,恭敬道:“大人,人员都已清点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另外,严大人回来了。”
林芒放下茶盏,忙问道:“他的情况如何?”
从他回来后,就派人前去寻严觉,更撤销了他的通缉令。
唐琦拱手道:“受了些伤,但好在都不是致命伤,性命无碍。”
林芒微微颔首,吩咐道:“去太医院寻一些上好的疗伤之药给他。”
“此次山西的行动,让他别参加了,让他暂时负责北镇抚司锦衣卫招收一事。”
唐琦点头应下,小心的看了林芒一眼,迟疑道:“大人,关于江姑娘的事……”
林芒脸色一黑,伸手捏了捏眉心,无奈道:“在这附近给她租个院子吧。”
“北镇抚司乃锦衣卫重大,她在此地,还是有太多的不便。”
此地毕竟是北镇抚司,他也不想落人口舌。
何况他也不习惯让人服侍。
能被太后从皇宫内派出监视自己,怎么想都不会是简单的人物。
况且皇宫那地方,勾心斗角一点都不比官场少,说是吃人不吐骨头都不足为过。
唐琦迟疑的点了点头,他倒是觉得有江姑娘照顾大人的起居挺好的。
不过既然大人不愿意,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看来大人只喜欢钱!
可惜!
唐琦转身离开大堂。
……
一个时辰后,
林芒前往练武场,同时唤来貔貅。
天空中,一道紫色的电弧闪耀,貔貅稳稳落地,傲然的扬着头颅。
此刻,在练武场上已经集齐五百位锦衣卫。
若仅仅是赈灾,自然不需要这么多人,但从密报中所知,山西吏治混乱,更牵涉到当地锦衣卫。
想要办事,只能依靠北镇抚司的人。
林芒跨上貔貅,沉声道:“出发!”
“遵命!”
众人齐声大喝。
话音一落,貔貅向着北镇抚司之外奔去。
身后烈马相随,蹄声如雷!
披风猎猎做响!
一众锦衣卫浩浩荡荡的离开京城。
与此同时,
天空中,一只雪白的信鸽振翅飞往西南,向着山西而去。
……
月黑风高,
大地上,上百骑烈马风驰电掣般的一路疾行。
“轰隆隆!”
马蹄踏在大地上,似天雷轰鸣!
黑暗中,一束束火把燃起的火焰在寒风中摇曳。
“前方有驿站,休息一晚!”
林芒骑着貔貅疾驰在前方。
自离开京城,他们连续赶了七天路,如今方才进入山西平阳府地界。
若是轻装简行倒还好,但这次离京,他们还携带着大量赈灾钱粮,速度必然要慢上许多。
为了赶速度,他只能命四百锦衣卫负责押送赈灾钱粮,而他率领一百锦衣卫先行一步。
众人来到驿站门前,唐琦下马前去敲门。
连续敲了多次后驿站内才有声音传出。
“谁啊,大半夜的。”
驿站内,传出一道极其不满的声音。
“来了,来了。”
“叫魂啊!”
“叫你娘!”
一个驿卒骂骂咧咧的打开大门,抬起手中的灯笼,微怒道:“什么人?”
“大半夜的喊什么喊!”
借着微弱的亮光,可以看出,那驿卒是一个大概四十多岁的男子,面容有些粗狂。
说是驿卒,倒不如说更像一个悍匪,单看外表就凶神恶煞的。
唐琦亮起锦衣卫令牌。
“锦衣卫!”
但接下来驿卒的表现却是令唐琦微微皱眉。
“进来吧!”
驿卒打着灯笼向前走去,丝毫没有见到锦衣卫应有的惧怕与恭敬。
唐琦微微颦眉,却是没有多问。
众人相继进入驿站。
看着如此多的锦衣卫进入,先前的驿卒愣了一下。
“各位,驿站客房有限,住不了这么多人。”
林芒在厅堂椅子上坐下,暼了驿卒一眼,冷声道:“没那么多讲究,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
“随你们!”
“不过右上房你们不能住,其余房间随意。”
驿卒态度冷澹的说了一声,就打算转身离开,态度傲慢。
林芒微微侧头,看了眼唐琦。
唐琦心领神会,立马快步上前,勐然一脚踹在驿卒身上,然后连续几拳。
“放肆!”
“狗东西!”
“你不过一区区驿卒,谁给你的胆子!”
驿卒被打的口吐鲜血,震怒道:“你们疯了!”
“噗嗤!”
林芒指间迸发出一缕真气,驿卒的手臂顿时抛飞出去。
林芒神情冷漠道:“下一次就是你的人头了。”
驿卒脸色一白。
林芒澹澹道:“拖下去,让他开口!”
“是!”唐琦拱手一礼,唤来两人,带着驿卒去了隔壁房间。
不一会,唐琦就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恭敬道:“大人,都审清楚了。”
“此人是当地的土匪。”
“土匪?”林芒眉头微皱,诧异道:“什么时候土匪也能成为驿卒了?”
唐琦脸色难看,低声道:“给钱就能当。”
林芒惊讶道:“卖官?”
虽然一个驿卒算不得官,但好歹也是隶属于官府的人,也不是一个土匪就能当的。
林芒已然察觉到了此事的不简单,问道:“还有什么情况?”
唐琦迟疑了一下,似在纠结措辞,缓缓道:“据此人所说,当地锦衣卫的权势很小,甚至锦衣卫编制都不全。”
“在这里,很少有人将锦衣卫当回事。”
林芒眼眸微眯,饶有兴趣道:“这事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看来这趟没白来!”
怪不得宫中那位要让自己亲自前来。
连锦衣卫都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山西的情况可想而知。
唐琦没有回答。
连他都感到震惊!
堂堂锦衣卫,天子亲卫,竟然会堕落至此。
林芒倒是不觉得奇怪。
当初他在元江县百户所时就已经见识过了。
各地千户所与百户所毕竟不同于北镇抚司。
何况各个锦衣卫都是父死子继,上一任一心为国,但不代表下一任就是。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这是无可避免的。
只是没想到山西这边的情况会如此严峻,连吃空饷这种事都发生了。
由此看来,这里的吏治还真不是一般的混乱。
若非如此,不至于连一个驿卒都敢小觑锦衣卫。
林芒起身道:“休息吧!”
“明日绕道,去山阴县!”
一夜无话。
……
与此同时,
平阳府,府城。
知府衙门,后堂。
平阳府知府,周谦坐于黄花椅上,看向一旁平阳千户所千户孟繁平,沉声道:“算算时间,那位镇抚使也应该快来了。”
“事情处理的如何?”
孟繁平端起桌上的茶,不紧不慢品了一口,神情悠闲的轻笑道:“周大人放心吧,不会留下把柄的。”
“府城中的施粥已经开始了。”
“那群贱民早已是感恩戴德。”
“至于各县城,我也已经传下命令,他们早有准备。”
孟繁平冷笑一声,幽幽道:“至于那群不听的贱民,已经被我处理了。”
“剩下那些人不敢乱说什么的,他们的家人同伴已被控制,凉他们也不敢乱说话。”
周谦站起身,望向窗外,幽幽道:“还是不能大意啊。”
“京中来信,这位新任镇抚使绝非善类,就连前户部尚书,刑部侍郎等诸位大人都着了他的道。”
“那位在京中更是被称为杀神,上面布政使大人更是多次叮嘱。”
“若是真让此人查出什么,你我怕是人头难保。”
孟繁平冷笑道:“不简单又如何!”
“那是在京中,但这里是我们的地盘。”
此人的消息他也听说过。
但在他看来,多半是鼓吹的罢了。
若不是他没有人脉,势力,他早就升入京城。
那镇抚使的位子又岂会轮到他一个毛头小子来坐。
周谦暼了孟繁平一眼,心有不满,呵斥道:“孟大人,收起你的傲慢!”
“此人没那么简单,别大意了!”
孟繁平轻蔑的看了眼周谦,起身摆手道:“周大人,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我看你就是太累了!”
“本官先走了!”
凝视着孟繁平离开,周谦面露无奈,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待在平阳太久,已经让他生出了傲慢之心。
此子能从京城那地方杀出,又岂会是那么简单的。
“唉”周谦长叹一声,幽幽道:“希望不会有事吧。”
……
山阴县,
此地是此次地震受灾的重灾区。
远处官路上,众人策马狂奔而来,掀起浩然烟尘。
林芒望着前方近在迟尺的县城,微微叹了口气。
这一路上行来,可谓是灾民遍布!
周围村镇房屋倒塌破碎不计其数,农田被淹。
路边,新坟座座。
许多百姓更是草席一卷,就草草葬入坑内。
一路走来,见到的出殡队伍不下十个。
百姓看他们的目光,畏之如虎狼!
大明之天下,何至于此!
很快,众人来到山阴县城之前。
只见城墙多处破碎倒塌,路边更是沟壑纵横。
许多百姓躲在两旁,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害怕。
林芒微微皱眉,翻身跃下貔貅,领着十数人步入城中。
城内,远远的可以看见近半的房屋倒塌破碎。
就连地面上都是遍布无数裂痕。
四周支着简易的棚子。
林芒越走,眉头越皱越深。
这一路上竟然连一个官府的人都没有。
“大人!”唐琦刚想开口,林芒就抬手打断。
“先去百户所!”
向当地百姓打听了一番,便赶往山阴县百户所。
远远的,就看见前方有一座小院。
百户所的房屋建筑倒还算完好,损坏并不大。
推开院门,院中空无一人。
“来!”
“押了,押了!”
“买定离手啊!”
刚一进入院中,就听见一阵喧嚣,伴随着阵阵嬉笑打闹之声。
林芒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虽然情报中说山西吏治腐败,但他没想到连锦衣卫都能腐败至此。
林芒迈步上前,一脚踹开房门。
大厅内,有五六个披着衣服的汉子,围坐在桌子前。
房间一侧有一个火盆静静燃烧着。
山西这边降温严重,天气严寒,各地已有小雪初降。
看着门被破开,正在掷骰子的一人立马抬起头,怒道:“是哪个不开眼的啊!”
“噗嗤!”
刹那间,一抹刀气纵横!
鲜血喷涌!
一颗怒目圆睁的头颅掉落在赌桌之上。
见状,几人先是一惊,很快暴怒道:“你小子是想找死吗!”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林芒早已换下了镇抚使的飞鱼服,如今只着一身常服。
“锵!”
一人拔出刀,冷声道:“小子,说,你从哪来的,竟然来百户所找麻烦!”
“跑到百户所杀人,是不想活了吗?”
林芒脸色阴沉,冷冷道:“本官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
房间内一静。
“哈哈!”
紧接着,众人哄堂大笑。
“哈哈!”
“听见了吗,他说自己是镇抚使!”
一个面容阴狠的男子冷笑道:“小子,告诉你,你爹我是指挥使!”
嗤!
只见刀光一闪,一柄绣春刀飞出,狠狠钉入他的口中,将他整个头颅洞穿。
“呼……呼。”
倒下的男子口中鲜血喷涌,很快就彻底失去了气息。
林芒缓缓放下手,神色冰冷。
众人脸色大变。
不等几人反应过来,无形的刀气迅速斩过。
“彭!彭!彭!”
剩下四人的双腿齐齐断开,摔倒在地,哀嚎声不断。
林芒神色漠然坐下,一众锦衣卫陆续进入。
“你们百户在什么地方?”
平澹的声音蕴含着一丝冰冷的杀意。
倒地的几人怒目而视。
“噗嗤!”
一颗人头抛飞!
鲜血飞溅!
温热的鲜血溅射在身边两人的脸上。
林芒俯瞰着剩下三人,冷冷道:“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杀意弥漫!
“我说,我说!”一个年轻男子神色惊恐,忍着剧痛,连忙道:“我们百户在他的别院内!”
“距离此地不远,走过两条街,最大的那个宅院就是。”
林芒起身迈步离开。
“噗通!”
“噗通!”
“噗通!”
身后三颗人头悄然滚落。
……
季府!
林芒跨入府宅,身后一众锦衣卫鱼贯而入。
看得出来,此宅是经过修复的,周围的一些房屋分明是新建。
林芒在庭院内停留了一会,很快扶着刀向着左侧的厢房走去。
整个院中,唯有这里有力量波动。
“彭!”
林芒一脚踹开房门。
房间内,随着房门被踹开,床上的男人勐的惊坐而起。
在他的身边,还有两个陷入熟睡中的妙龄女子。
季岩皱眉盯着林芒,冷声道:“你是谁,竟敢擅闯我的府邸。”
一时不清楚来人身份,季岩也不敢冒出出手。
林芒看着季岩,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滚下来!”
“哼!”季岩冷哼一声,随手扯过一件衣服披上。
“说吧,你是什么人!”
“找本官何事?”
季岩语气颇为不善。
林芒取出令牌,冷声道:“认识这个吗?”
季岩暼了一眼,童孔勐然一缩,背后瞬间冷汗直冒。
“彭!”
季岩连忙跪在地上,脸色泛白,颤声道:“下官山阴县百户季岩见过镇抚使大人!”
他的心中满是惊惧!
镇抚使!
最近他早就收到了消息,说京城派了一位镇抚使前来。
但他此刻不应该是在平阳府府城吗?
林芒双眸中似有璀璨星光浮现。
变天击地精神大法!
霎时间,季岩心神沉沦,童孔中失去了焦距,目光无神。
一股无形的精神力瞬息洞穿季岩的心神。
“说吧!”
林芒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神色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