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王家镇,方静安的心绪久久难平。
这个她从小成长的地方,却成为了她心中不得不提,却不想再提的伤疤。
这里见证了她的弱小无助,见证了她身上的青紫和脸上的愤恨,见证了她青春期的叛逆、迷茫和救赎。
“嗨!美女!”
好朋友叶熙然开着车过来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这辆新车,好奇地打量着。
“你的车子很酷嘛!”
纯黑色的SUV,流线型车身,外观霸道低调。
坐进车里,她有些破罐子破摔,怕什么,反正她是去看望姥姥的,其他闲杂人等一概不管。
车窗外的风景越来越眼熟,让她心惊肉跳,一股酸涩在胸腔弥漫,模糊了窗外的景色。
“静安,你老实一些,莫要惹他生气。”
方二妮手持碘伏,一点一点涂抹在方静安腿上。
被柳条抽打出来的血痕,时不时冒出一些细细密密的血珠,深紫色的碘伏一盖,就什么也看不清了,只剩下一团一团的脏污。
“你怎么这么废物,那是你赚来的钱,还要给妹妹交学费,你不会藏起来吗?你不会躲吗?”
方二妮脸上满是被顶撞后的愠怒,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自己一向乖顺的女儿,“你怎么和我说话呢?”
“我怎么和你说话?他怎么和你说话,我就怎么和你说话,催交资料费、校服费的老师怎么和妹妹说话,我就怎么和你说话!”
方静安比她声音更大,这声音中满是愤怒和委屈。
也许是最后一句话击中了方二妮,她就像一个漏了气的气球,再也逞不了大家长的威风。
“还能再等几天的……”
这话更是激怒了方静安,她一把推开方二妮,碘伏瓶子滚落在地,深紫色的碘伏在地面上蜿蜿蜒蜒地流淌,流到床底的角落里。
“再等几天?再等几天!”
“上个月你就是这么说的,妹妹的老师骂她一次,你拿这种话搪塞她一次,终于发工资了,你不好好守住,又被他抢走了,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
她大声哭骂着,用眼泪宣泄属于她的无助。
“啪!”
方静安的脸上出现一个五指印,哭声戛然而止。
方二妮一脚把地上的碘伏瓶子踢飞,紫色的小药瓶被脚尖踢到半空中,划过一道流线型轨迹,撞在垃圾桶边缘,遗憾的在垃圾桶外滴溜溜打转。
“我废物?我供你们吃,供你们穿,天天伺候你们,我废物?你从我的肚子里爬出来,我为了生你遭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没有我能有你?你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无数次听到这番话,方静安再也忍耐不住,大吼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你活该!是我让你生的吗?你生我和妹妹出来,却把我们当垃圾一样对待,我就是做一条狗,都比当你的女儿要好!”
“你被那个贱人殴打的时候不敢还手,打我的时候逞什么威风?连妹妹上学的钱,你都能拿去给他赌,你不是废物是什么?”
她眼眶通红,看着眼前满脸扭曲的母亲,说出最后一句话,“我是你献祭给丈夫的祭品,可是你的丈夫并不满意,所以你还会献祭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直到他满意为止!”
这句话如同古老的诅咒,让方二妮不寒而栗,恐惧很快就转化成了极致的愤怒。
十五岁的方静安,强忍着伤口开裂的疼痛,步履蹒跚的提着自己的书包,准备离开这个冰冷的地方。
“把你的包放下!那是我买的!”
方二妮一把抢过来,狠狠掷在地上。
方静安看也不看,转身就准备离开。
“还有你的衣服,你的鞋子,都是我买的!”
这一次,方静安再也绷不住了,她咬着牙,流着泪,脱光了自己,拿起一条裙子,那是叶姥姥买的,一步一步,迈出门去。
“姐!”
妹妹在隔壁房间扒着门哭喊,她转头看向正在上小学的妹妹,最大程度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给你赚学费。”
说这句话,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她转过头,看着半敞的大门,坚定地走了出去。
“你敢走!你永远别回来!”
方二妮疯狂打砸一切能抓到手的东西,看着自己的女儿,犹如杀父仇人。
“你的骨血,你的身体,都是我给你的,想走?把你的命留下来!”
这话让两个小姑娘都停止了哭泣,现场安静得落针可闻,带着火山喷发前的压抑。
方静安终于明白,以退让的方式面对无赖,便只能退无可退,被逼下万丈深渊。
她冲进厨房,拿起菜刀,冲到方二妮身前。
方二妮得意的神色还没消退,就看到那菜刀朝着自己劈砍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