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使人进步的因素只有两条,兴趣与耻辱。想要使人愤怒,不需他想,只需触犯他们的切身利益。要不是李道广捏到他们的痛处,绝对不会群起而攻之。
连一个小县令,都敢出来攻讦封疆之臣,这还不足说明黄河两岸各州县,与地方豪族纠葛太深了么?
灵醒的钟绍京,伺候笔墨的时,试言道:“臣以为,李都督的政策还是不错的,但这事确实损坏了一部分的利益。”
按照河督府给予补偿计划,涉及迁徙的者,每人授屋纵横二十步,按照官府田亩账册的实际数量补发,至于农具、种子等都是免费发放的。
对于百姓了来说,除了祖宗坟茔之地,在人情上麻烦一些,其他都还好,基本没什么损失。
但对于地方的大小家族,却是割肉剜心之痛。众所周知,朝廷有明文规定,民田的交易,是有极其严格的规定和繁琐的手续,尤其在价格上,不许低价购入民田。
可看似公正之下,往往都存在灰色地带。钟绍京是寒门出身,这里的道道儿,他比谁都清楚。一旦碰到大灾之年,那些豪强便会以用卑劣的手段购以民田。
这些田,是上不了官府大帐的,而百姓人微言轻,不敢得罪他们,也就造成了这种民不举、官不究的现状。
李道广要加髙堤坝,要加建水门,势必要毁坏一部分田亩,而这毁坏的田亩中,很大一部分属于那些与官员们“勾肩搭背”的豪强。
吃人家的嘴短,当官的四时八节收人家的孝敬,征粮纳赋时需要他们带头,自然为他们说话。而且,李道广这么一干,很多县的地盘成倍减少,过后势必涉及合县。
当官不易,当个实缺的官儿更难,这一合县,势必有官要走。谁愿意走啊,谁都不愿意放弃实缺儿,所以告李道义的状那是清的,估计他们心里恨不得把那河道都督给生吃了。
想干实事,想给老百姓谋点福利,就免不了得罪人,李道广可以不在乎。但朝廷不得不多方面考虑,要是把人都得罪了,不仅差事不好办,人恐怕也得不得好死。
钟绍京知道,皇帝对李道广不是一般的看重,引其为股肱之臣,君臣知己,否则不会授以这么重的权柄。所以,是不是该想点补救措施,帮帮李道广。
放下笔,饶有兴趣的打量钟绍京,李守义淡淡问道:“怎么帮?朕是把那些告状的都罢了官,还是授以李道广斧钺之权啊!”
李守义清楚,钟绍京与王士昆都是布衣出身,有共同的话题,很快便引为知己。王被安排到河督府,二人时常通信,了解河工的进度,难处,自然为之说情。
淹田也好,并县也罢,引得地方官争先弹劾,这都是可以预见的。可李道广连个服辩的本章都上,就说明他顶得住,而且裴谈和韦晋也没上书,他为什么要管。
“降服黄龙的难度不压于开疆拓土,这点事都办不到,他李道广,赶紧交印走人,朕不养废物。”
瞧钟绍京一副伴君如伴虎的样子,李守义笑了笑:“你以为封疆大吏好做呢?人的本能是趋利避害,可李道广不会寻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