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崇收回双手,脊背一点一点挺起。
“下官想知道,朝廷为何要剿灭反贼?”
“自然是为了天下太平,大庆子民安居乐业。”
傅元龙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那下官再斗胆问一句。”
“什么人才算的上大庆子民?”
这个问题被明确的写在了太祖大诰里,开篇第一条就是。
所以哪怕再头铁的人也只敢有一种回答。
“心向大庆者,皆为大庆子民。”
傅元龙沉声道。
“好!”
许崇目光冷冽,直视傅元龙的双眼:“既然如此!”
“那为何只是区区一个反贼,却要大庆子民牺牲掉数倍、十倍、乃至百倍?”
“这是什么道理?”
“我等大庆子民的命,难道连反贼都不如吗?!”
“这是他娘的!什么!狗屁道理?!”
巨大的咆哮震彻四方。
明明天还未亮,一众衙役们却看到了光明。
而傅元龙怔住了。
他总觉得此时的许崇很是眼熟。
可是,像谁呢?
想不起来啊。
可能那个人早就死了吧。
“呵……看来大人也没有答案。”
许崇自嘲一笑,慢慢闭上双眼,“下官没有想说的了,大人随时可以动手。”
他的腰背挺得笔直,白色的里衣在风中列列,显得一尘不染。
刘二躺在赵六怀里,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背影。
下一刻,他用尽身体里最后的力气,高歌而起。
“棉花…哟那个…白!!!”
“稻…稻子哟…”
“那…那个…黄……”
呵…自己唱歌,还是那么难听啊……
刘二的意识开始模糊。
只是断断续续的两句,他的生命就几近耗干。
突然。
一声带着哭腔的嘶嚎在耳边爆发。
是赵六。
“高粱熟透喽——红脸膛——!!!”
哈。
原来,还有人唱的比自己更难听嘞……
刘二心满意足,慢慢合上双眼。
而歌声还在继续。
“大豆哟那个圆——!!”
杨老混挪着步子,站到了赵六身后。
“谷穗哟那个长——!!”
老方站到了赵六身后。
“玉米甩缨喽结长棒……”
重伤难起的老李,一边哭,一边爬。
一个接着一个。
所有人都汇聚在了一起,用最难听的歌喉,唱着最朴素的山歌。
傅元龙愣了许久,终是喟然一叹,扭头离去。
事已至此,杀人泄愤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有那个精力,倒不如重整旗鼓,想想怎么揪出孙莜蓉。
兴许还有希望呢?
看到傅元龙转身,许崇狠狠的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刚刚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支撑他的,单纯只是心头那一点不快罢了,多少都有点儿拿命在赌的嫌疑。
万幸他赌赢了。
许崇摇摇头,转过身来。
此时刘二已经完全没了任何气息,不过面容十分安详,看不到任何痛苦之色。
赵六哭得像个孩子,其余人也个个双眼通红。
许崇并没有开口安慰,因为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
他只是认认真真的把这一幕记住,然后在已经有了两个名字的名单上,又加上了一个。
“一个一个来。”
“应该要不了很长时间。”
“唔,顶多一年吧。”
许崇这么想着,一个清冷的声音远远传来。
“傅元龙,本道子被你追杀数月,今日且先收你一点利息!”
霎时间,许崇魂飞天外,猛地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正北!
沧龙县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