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灵帝崩,太子继位,太后临朝。大将军何进与袁绍谋诛宦官,太后不听,乃宣西凉太守董卓入京以挟太后。董卓未至,何进已被杀,京师内乱已见初色,固卓入京师竟无一将一卒相挡。卓入京师,废帝位弘农王,立汉灵帝小儿刘协为献帝,后卓又杀弘农王与太后,京师遂大乱。
颍川书院虽然离洛阳尚远,但每一位学子身后的家族都是依附于汉室而生的,汉室逢此大乱,没有一人不是忧心忡忡。不过这份忧心是作为臣子忧心君主社稷,还是忧心自己家族将来的利益,就不得而知了。
“小叔,攸要入京了,特来向你告别。”
此刻,荀攸正在荀屋中向他告别,只是神情比以往都要郑重。荀听了荀攸的话,皱眉道:
“京师如今正是纷乱之时,你此时入京,所为何事?”
“刺董。”
“什么?!”
“刺杀国贼董卓。”荀攸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完全不似在开玩笑。
“胡闹!”荀呵道,“董卓身边守卫森严,你独一人怎么可能成功!不会让你去的。”
平日里荀待人温和有礼,莫说发火了,就是大声与人说话都是未有过的事,此刻却如此生气,可知荀攸的话已经让他心中极为焦躁。荀攸知道他的小叔此刻在想什么,可他既然已经决定去,就不会被任何人阻拦。
他从袖中将一个锦囊交给荀,道:“小叔,这里面是荀家暗卫的联络方式,攸不在你身边时你有任何事便找他们。”
“说了不准你去!”
“这些人中不仅有家里本来的人,也有我的亲信,无论发生任何事,都可以保小叔无忧。”
“够了!”荀快步走到荀攸面前,冷色道:“虽然年岁比你小,但仍旧是你的长辈。若是你执意要去,以后就莫认这个小叔了!”
话说得如此之重,以至于原本神色坚定无比的荀攸都是面上一白。但他却还是未说一句话服软,只是对着荀深深长揖,而后转身离开了屋子。
荀望着人坚决的背影,不自觉攥紧了手中人留下的锦囊。就算是刚才呵斥,他眼中又何曾有一丝怒色,不过是浓郁的化不开的担忧罢了。
突然,他想起前几天收到的那封信,本来因为董卓之乱他已无心再理信中的内容,可今日荀攸的坚持,却让他改了主意。
无论如何,他都绝不会让荀攸有一丝意外的,这是他作为长辈的责任。
出了屋子的荀攸正碰上来找荀的郭嘉。这几年荀攸来找荀的次数很多,渐渐郭嘉便也与他熟识了起来。荀攸要入京刺董一事,真论起来郭嘉知道的可比荀还早,如今看荀攸从荀屋里出来,虽然硬压着情感外露却仍掩不住垂色,刚才屋中所发生的事郭嘉倒也猜了个大概。
“果然,文若不许你去吧。”
“是啊。”荀攸无奈的耸肩,“可这些事情,总需要有人去做不是么?”
郭嘉见荀攸虽然似乎神色平静如常,但眉头仍细微的皱起,一看便知他绝不如他的语气那样镇定:“其实,公达,莫说是文若了,嘉都有心劝你不要去。”
“可你不会拦攸。”荀攸笃定的说道,“小叔那里就拜托你了。”
“你小叔今日骂得你再凶,只要你平安归来,他都不会计较。”郭嘉望着屋中那隐约可见的身影,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你要去京师这件事,可曾和阿雾说过?”
想到这几年逐渐长大的那个小丫头,荀攸不由挑起了些微的唇角。下一秒,他却摇摇头,道:“没有,也不必了。如果她问起,只说攸远游去了便是。”
“这个谎你自己不撒却推给嘉。”郭嘉抱怨了一句,接下来却正经了神色,认真道:“成功与否,平安归来,莫让你小叔担心。”
“自然如此。”
前脚送走了荀攸,后脚郭嘉又要进屋找荀安抚他“自家侄子跑了”后背痛的心灵。郭嘉越来越觉得自己肯定是之前欠荀家的多了,导致此刻无论多么艰难的事,他都推脱不了。当然,他也不想推脱,作为朋友,他也不愿荀一直纠结忧虑下去。
哪知道他原本以为正充满忧虑的荀,此刻正在屋子中有条不紊的收拾着行囊。郭嘉推开门时一愣,问道:“文若,你这是……”
“被举为孝廉,承蒙皇恩被任命为守宫令。”荀一边收拾一边回答道,“事出突然,但王命急宣,不可推脱。”
郭嘉沉默了。王命急宣不可推?他可记得前几天收到那封信的时候荀还是推脱的,原因就是因为如今朝中混乱,与其陷进去疲于权力争夺,倒不如投奔一忧心报国之士匡扶汉室。可此刻,荀却全然改变了主意,这其中的原因,自然是不言而喻。
或许荀都没有发现,一旦碰上荀攸的事,他就会尤为紧张。荀攸在用尽全力护着荀,但实际上荀攸作为孤子能有如今在荀家的地位,也绝对离不了荀的保护。
但是他们互相紧张关心,却要让自己来见证,这算怎么回事啊!
“好吧,文若,你也要走了。”郭嘉叹了口气,摊手道,“志才前几个月离开了,公达要去京师,现在你也要走,就留嘉一个人在这里。”
郭嘉说的哀怨,实际上也不过是与荀开个玩笑让这份离别不那么刻骨。荀自然是知道郭嘉的性子,但却还是停住了动作,认真道:“说起来,明年你便要及冠了。你的及冠礼上,一定会参加的,也一定会……带上公达。”
“哪有什么及冠礼,”郭嘉摆摆手,显然对此事不是很在意,“嘉的字其实父亲早就取好了,是‘奉孝’二字。嘉家中也没有什么亲人了,也不必什么及冠礼,草草过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