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过半,雨却还在下,下的并不是很大,比傍晚要小上几分。凄凉的夜,凄凉的雨,没有人会愿意在雨中淋雨,小镇上的人们都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做着好梦。
一条满是泥水的碎石街道,皮一剑正安静的走着,雨水早已经淋湿了他的全身,可他却丝毫不在意,走的不急不缓,像是一个散步的游客。
他的脚轻轻抬起,然后重重的踩在水面上,溅起无数水珠。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巷子口的那一盏残灯,忽然间黑夜中亮起一道闪电,很清楚的能看见皮一剑枯瘦如柴的身形,破旧不堪的斗笠下,只能看见一张满是胡渣的嘴唇。
他的嘴唇一直上扬着,嘴角那一条长长的疤痕看着有些狰狞,他紧紧的握着手中早已经生锈的长剑,加快了脚步。
残灯在夜风的吹袭下,不停的摇晃,像是一团摄人心魄的鬼火。
残淡的火光照耀着简陋的竹棚,四周充满了雨声。
周青夫早在皮一剑来到这个小镇时就已经注意到了,但他并没有什么反应,一直安静的坐在被烟熏黑的炭炉前温着酒,他苍老的脸色很平静,一头银发看着有些蓬乱,但却梳的很工整。
夜风在吹袭着他身上的青色布衣,仿佛很快就会将他身上的布衣给吹走。
“来了。”
周青夫的眼神一直注视着炭炉上的酒壶,他的语气很平淡,平淡中带着一丝干涩。
皮一剑没有立刻回复,而是随手搬了一张破旧的竹椅坐下,他没有任何情绪的看着周青夫,咽了咽干燥的喉咙,声音有些嘶哑道;“来了。”
周青夫笑了笑,并没有笑出声;“天气有些阴寒,喝杯酒暖暖身子。”
“也好。”
皮一剑坐的很端正,将手中的长剑横放在双膝上,聚精会神的注视着周青夫的一举一动。
周青夫提起酒壶,轻轻的放在看着随时都会倒塌的木桌上,然后将一只杯子放在自己面前,将另一只杯子放在皮一剑面前,他提起酒壶开始倒酒;“十六年不见,你的剑法精进不少。”
他一边倒酒,一边注意着皮一剑身上的气息。
皮一剑脸色很严肃;“这十六年来,你的功力也精进不少。”
周青夫看着他头上沾满雨水漆黑破旧的斗笠,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的酒壶;“请!”
皮一剑拿起杯子,只是酌了一口润润嘴舌,然后轻轻放下;“东西呢?”
周青夫眼中带着一丝笑意看着他,慢慢的品尝着酒。
皮一剑不明白他这眼神意味着什么,继续说;“十六年前,你从江南苏家救走的那个婴儿,现在也已经十六岁了,我一直很糊涂,你得到了东西,为何还要救下那个婴儿?”
“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周青夫的语气有些寒冷,就像这夜风一样寒冷。
皮一剑冷笑;“这确实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不过随口问问,我只关心你十六年前从苏家拿走的东西。”
“人在我这里,东西当然也在我这里,只是……”
皮一剑抢着问;“只是什么?”
周青夫笑着说;“只是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来拿。”
“我可以试试。”
“你是拿命在试。”
“我知道。你隐姓埋名十六年,最终还是被我给发现了,只要我一死,你的行踪很快便会被传遍整个江湖。”
“你是在威胁我?”
“不,我只是提醒你。”
周青夫沉默一会,缓缓说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我的行踪江湖迟早会知道的。”
话音未落,两人四目相对,本就有些寒冷的夜,此刻却显得更加寒冷,雨没有停,只是小了一点,夜风将竹棚外的雨滴吹进,细小的水珠洒在两人脸上,有些清凉,有些微痒。
风忽然停止,残灯却还在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