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仙是为了什么?
为臣是为了什么?
哪怕是最腐败的官员,都希望能在一个伟大的时代,追随伟大的君王,留下万世传颂的功绩。
哪怕是最飘逸潇洒的仙人,都希望护佑一方,救护黎民,留下自己的传说。
人,无善恶,业有因果。
姚丛来到天枢宫的时候,荧华正在和自己下棋。
棋盘上只有黑子,却看得出局势之凶险。
“怎么一个人下棋。”姚丛走近,看着那棋局。
“不然呢?”荧华笑了,“我孤注一掷,他却根本不在局中。”
“听说天帝陛下又去了玉昙宫,你可是在怨他?”姚丛抬手在棋盘是落下一枚白子,“棋,还是要两个人下,才有意思。”
荧华轻轻一挥手,收了棋局,“不过百战百败罢了。”黑子生路已绝。
“是棋局败了,还是人心败了?”
“人心败了,棋局还能胜吗?”荧华对姚丛伸出手,天边有成群的白鹤飞过,素羽萧萧。
“谢谢姚丛大人。”荧华微微笑着,很温婉,却不像一个天后,仿佛一个女儿。
“多话。”姚丛拿出一个玉壶。
“一片冰心在玉壶。”荧华接过玉壶,纯白的冰心在玉壶中跳动着,阵阵寒意与光芒随之跃动,“真漂亮。”
“你确定要用这个东西,那你已经不用再说什么了。”姚丛的语气平淡无波。
“真绝情。”荧华皱了皱鼻子。
“回玉露宫,去落星湖吧。”姚丛径直离开。
荧华跟着姚丛,挥退了宫人。
玉壶微倾,几滴冰心血滴入湖中,瞬间湖水冒起浓白的寒雾。
荧华深深呼吸,然后脱掉衣服,双手捧着那冰心玉壶,走入湖中。
“你还没有疯,还没有死,其实我很意外。”
“……”荧华微微僵硬。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来的凤凰血,但是那日你吐血……你的修为已经无法压制凤凰血了,所以你吐光了自己的血,不是吗?”
“…快疯了,恨不得赶紧死。”荧华握紧手中的玉壶。
“凤凰血如同岩浆,每一寸肌理都被岩浆冲刷,感觉如何?”姚丛居高临下的看着荧华,“害人是罪过,害己又何尝不是罪过。”
“我心里有数。”荧华微微垂下头,她的身体真的很美,明明一丝不挂,只一个背影,在寒雾中居然有种圣洁之感。
“给别人留一点退路,也给自己留一点退路。”姚丛淡淡看着,如同欣赏一朵水莲。
“姚丛,你觉得是真的有人能做到吗?”荧华浸入至寒的水中,“越是了解这个世界,越是觉得自己的痛苦渺小,越是觉得自己的责任巨大,我想做的事,我真的能做到吗?”
荧华其实不需要姚丛的回答,“有的事,总是要去做,据说上古征战不休,有巫族慕禾,灭百族才有今日,我,希望能和那个人一样。”
“他本来叫幽禾。”姚丛眼中闪过一缕寒芒。
“幽禾?很特别的名字。”荧华笑着抬起头,“不论他是谁,他终结一个错误的时代。”
“错误的,只是人。”
重溧独坐于玉昙宫中,他支肘靠在一棵花树下,身边伴着灵兽梦貘,梦貘打着呼噜,重溧勾着浅笑,一切安好。
而此时此刻荧华却在自剜其心。
一朵落花,落在重溧指尖,他合着眼,拈花而笑。
凤凰血滴落在落星湖中,如油如水,荧华通红了双眼,全身痉挛,却只能无声的哀嚎。
梦貘睁开眼,在重溧的手边拱了拱,得到主人的安抚后有欢快的蹭着主人撒娇。
至寒的万年冰心塞入胸腔,荧华浮在落星湖的水面,瞪着眼望着无尽的虚空,如同一具妖异的女尸。
重溧睁开眼,如同云破月出,如春风拂面,他微微笑着,笑得温柔,笑得精致,他是最完美的君子,是最尊贵的天帝。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血,被洗去,荧华看着手中的玉壶,鲜红的在其中跳动,带着微微的暖意,微微的光芒,如同天星荧惑。
“这就是……我的心?”荧华觉得有些好笑,有些无趣,有些疲惫。
“我该走了。”姚丛看了一眼那玉壶,“北斗星君曾经把自己的心脏献祭给我,现在给你这颗冰心,没有新的祭品之前,我不会再管这六界的气数。”
“多谢。”荧华低下头,新的祭品,她,早就准备好了。
几多情深,不过井中月,手中沙。
玉昙宫,天界的禁地,除了天帝,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去。
在某件事之前,玉昙宫只是一件普通的宫殿,但是现在,玉昙宫已经成了天界一道隐晦的伤疤。
当重溧走出玉昙宫,他便不再是那个温和而俊美的如玉君子,他是天帝,杀伐果决,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万马齐喑千军俯首的存在。
而荧华则是他的天后,只是他的天后,她温柔,她周密,她是一个完美的天后,是一个温柔的妻子,她不会要求什么,或者她的要求,只是陪在他身边。
“陛下,玉露宫有天后的侍者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