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五年,七月十四,深夜。
东都,城南,胡子巷,某间院子。
穿着破皮袄、光脑袋、皮肤黝黑、高大魁梧、满身臭味的胡人乌答,推门而入。
进到屋子,一个眼神如鹰似蛇的南朝贵人,上下打量一番,露出满意的笑容。
光头胡人的眼中没有畏惧,没有好奇,仿佛荒芜的盐碱地,看不到一点点生命的绿色。
这是一头孤狼。
当然,刘能忽略了一个例外。
当他抖开袋子,落下四个光灿灿的金元宝时,乌达的眼中多了一丝贪婪。
看着眼前硕大的金元宝,他没有犹豫,接下了这单送命的买卖。
为了这笔巨款,为了族人有好日子,死就死吧。
刘能露出冷漠的赞许,仿佛乌达以及要暗杀的目标,如蝼蚁一般,无足轻重。
侯爷的话,就是一切。
为了给袁绍以及袁家一个教训,雍州特务头子赶到东都,首次启用最凶悍最狡猾的胡人杀手。
乌达的身手极为出色,为了杀掉霸占自家牧场的部落头领的儿子,他在水源旁的泥坑中潜伏了三天,终将那小崽子连同四个护卫全数砍头。
部落头领发誓为儿子报仇,无人收留又不敢回家的乌达,只能南逃,潜藏在东都讨生活。
锦衣卫密谍发现窘迫的乌达后,招为死士,按月给予一些费用。
所以,刘能来了之后,直接梭哈。
干掉太傅袁隗,除了二十两金元宝,还会支持你的部落夺回水源。
当然,想杀袁隗只靠乌达还不够,刘能提前做了周密的调查与布置,甚至准备了B计划。
侯爷叫人五更死,谁敢留命到六更?
什么?没有六更,啊,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袁绍明天就会抵达东都,正好为叔父守灵。
夜色褪去,黎明乍现。
五更上朝,袁府家主袁隗,坐上马车前往皇城。
往日通畅的小巷,今日突然变得拥挤,似乎有胡商争执产生堵塞。
眼看要迟到,袁隗撩起窗帘,立即吩咐:“速速开路!”
两名家丁立即上前驱赶胡人,然而,挑着担子推着车的胡商,竟然与家丁推搡扭打起来。
这帮卑贱的胡子,反了天了!
剩下四名家丁勃然大怒,立即操起棍棒上前助战。
这时,一旁守候已久的乌达,从杂物堆中窜出,嗖地跳上马车,干脆利落将车夫抹了脖子,再扑进车厢。
“何人......啊!”
前方袁府家丁听见惨叫,立即抽身赶回,却见一包着头巾的蒙面人跳出车外,拼命奔逃。
“抓住那人!”
四名家丁立即跟上去追逐乌达,剩下两名家丁赶紧扯开车帘。
却见袁隗双手捂着颈部,指间不断溢出血液,更要命的是家主胸口还插着一把刀柄,车厢内血迹淋漓。
钻进车厢,家丁百般努力,终究,救无可救。
七月半,清晨。
大汉当朝太傅,袁家家主,袁隗,死于当街刺杀,凶犯逃遁。
文官集团怒了。
天子很是纳闷。
宦官与外戚赌咒发誓撇清关系。
这似乎是一桩无头无尾的凶杀案,差点定性为争执纠缠中的胡人激情杀人。
直到午后,悬挂素色灯笼素幡飘扬的袁府门前,风尘仆仆的袁绍扑通一下跪倒,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吾错了!吾该死!”
朝野吃了一惊!
这事变得诡异起来。
袁隗的葬礼极致哀荣,众多大佬登门吊唁。
通过进一步接触与打听,袁隗遇刺的真相露出端倪。
据传,指使胡人杀手的,似乎是雍州牧,刘备。
因而,很多人对刘备进行口诛笔伐,毕竟连当朝太傅都敢杀,其他人更没安全感了。
但很快,有人持不同意见。
袁绍的那句“吾错了,吾该死”的惨呼,分明是指其做了什么,说不定正是导致袁隗的死因。
再联想到雍州方面,突然将袁绍放回东都,可就耐人寻味了。
没几天,上郡绑架案主谋郑泰伏诛的消息传来。
众人恍然大悟。
在袁绍抵达的当天,当街刺死袁隗,绝对是赤果果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