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苹乡市,纯朴的可怕。
老式两室一厅的单元楼的夜,银洒群山。
九岁的张演在老妈督促下十点准时上床,但却毫无意外地竖着耳朵拿着手电筒窝在被窝里看漫画,看到不知何时实在困了,迷迷糊糊进了梦乡。
月光汇聚而成洁白无瑕的微光神躯,无视所有物理定律出现在窗外,平移穿墙来到熟睡的张演身边,俯身轻轻地一吻……
那不是普通的吻。
张演缓缓睁眼,却只看到看不清模样的女神将如玉的神指挡在红唇前,而他刚想抓住什么,她便眨眼间消散。
那“嘘”的手势,也许意味着让张演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但结果即使他告诉全世界,全世界也以为他在撒谎,以为他疯了。
哪怕这只是个梦或者谎言,张演明白此刻他只要说出对方感兴趣的,哪怕是撒谎,就有可能搏一搏那笔巨款。
30万啊,还了欠款还能剩下不少,老妈可以少加多少夜班,也许腰也不会再痛了。
“沙沙……”
难得有一个相信自己的人,哪怕说谎他也在所不惜。那一夜梦中的神吻真相早已没有意义,他只是要说出对方感兴趣的话而已。
张演咬咬牙,心中已经盘算好了谎言。
“她说她爱我。”
梦龙噌地站起,面色陡然变化却又如春风寒江冰复流般恢复如常。神是不爱人的,除了某不可言说的两位,至少目前他所知的绝没有。
如果张演所说是真的,那梦龙绝对有必要将他带走。
“真的?”
张演生怕谎言被看穿,连忙补充道。
“她还说了别的,但我听不懂。”
这句话倒是不假。撒谎的最高境界,就是半真半假。
梦龙离开了半晌,回来后道。
“很好。鉴于你态度比较配合,我已经申请将你从这里调去常春,院里已经批准,我们今天就走。”
“钱呢?”
“这个先别急,等你转入我院做下一步的调查诊疗之后,如果你作为具有特殊价值的极稀有案例,我院会给你母亲转钱,你放心。”
张演阴森怪笑,咬牙切齿道。
“想骗我?到了你们那边不都是你们说了算?不行。现在就给,否则不走。”
“哦?威胁我?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如果错失这次机会,你很可能永远离不开这里。”
两人僵持了很久,最终还是梦龙回头瞥了一眼,仍在死死盯着天花板的张演,叹息。他不敢走啊,张演可能是院内需要的人才,必须带回去。
“好吧……我身上带了,这是300多块钱,你先拿着。钱虽然不多,诚意一点。”
其实张演早就想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如果常春真的有那么神,不仅能拿30万也许还可以治好他的病,也许还能抓得住坠落的朝花的尾。
300多块钱不多,可是谁又能见面就给?梦龙的确是个好人。张演没有犹豫,干枯的十指瞬间将几张纸币全部抓住。
我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如果昨夜的梦是真的,去常春真的能治好病,能改变一切。
“如果同意就走吧,押送人员到位了一点。”
“你为什么说话总喜欢加‘一点’?”
梦龙动手解下张演双腿的拘束,递给肌无力的张演一根拐杖。
“我……不喜欢把话说太死。把滞留针拆掉,我们那边不需要这个。”
张演拔掉左手上的针口,用拐杖撑起虚弱的身体,没忘记把挂在病床旁的写字板取下来,挂在胸前。
绝对不能忘记床头那枚一点斑驳的硬币,十年前他最想去的水上乐园的纪念硬币。
“这枚幸运纪念币给你,快去睡吧。听话,要是这周你要是都十点准时睡觉,下次带你去水上乐园玩。”
他从未去过,但他好想去。他麻木的心在这一刻逐渐松动,看起来未来好像正在对他笑呢。如果真的能离开这里,如果真的有人相信他真的被神吻了……
我曾将真相告诉世人,世人却皆说我在说谎。但也许,我还来得及抓住最后一丝青春。
重获自由又能离开这个可恨之地,这让张演心情不差。拆开塑料盒把硬币装进口袋,开门穿过寂静走廊,窗口看去医院门口却没有车。
“不是那边,我们要上顶楼。”
梦龙奇怪地笑,带着张演上到四层顶楼。在那里等待着两人的,是一架武装直升机。
“请吧?”
张演清楚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利,走上直升机带上耳麦。
直升机稳稳地飞起,将僻静的小山村苹乡甩在身后。
张演在直升飞机上睡着了,又是那个奇怪的梦,乌托邦的怪诞的梦,一切都在变幻,不可被理解。
一片无法被理解的东西,像是花园一样充斥着空间。张演仿佛又看到那个曾吻自己的女神,但却只是虚假的泡影。
他好想知道她是谁,但他和她的距离遥远的不知道多远。虽然那个女神的一吻让张演哑巴十年,但他并不恨她。
他爱她,爱到了无法自拔。他知道那女神不会害自己,他知道自己哑巴另有原因,可是他不解啊。
张演叹息了。
也许一切问题我早就知道答案,只是我现在还不能理解。
风吹过,梦中张演站在天空中,分明看见一架熟悉的直升机在一片荒山上飞,正在经过一个山谷,前方却似乎有风。
那直升机……那不是我坐的那一架吗!?可我明明是在梦中,为什么会梦到和现实中一样的画面?
等等,那是……
远方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影,正在张开手?手中飞出透明的东西有自我意识地在动,像是昆虫?
虫飞速旋转,掀起阵风!
那不是风,那是龙卷!
咆哮的龙卷,正面摧毁了直升机。
张演在直升机上突然惊醒,眼前的山丘轮廓与天际,竟然与方才梦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风,扑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