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奉抬起左手,轻轻盖在李张氏抚摸他侧脸的右手上,动情道:
“若是没有姑母一直以来的庇护,侄儿早已经遭了索勋的毒手,又怎能不知感恩。
当日我从昏迷中清醒,见到姑母的第一面,就不自觉地称呼您为母亲。
我相信,这也是自己内心深处将姑母当作了最亲近的人。
我并非姑母所生,却一直将姑母视为自己的母亲。”
张承奉一席话,令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李张氏更是泪流满面,将他紧紧拥在怀中,一个劲地说着:
“好孩子,好孩子...”
当宾客散去,李张氏擦干泪水,对张承奉说道:
“承奉,快回去收拾行囊,如今索勋余党皆以伏法,你可以搬回自己的府邸了。”
张承奉闻言,心中一动,疑惑道:
“侄儿在姑母家住得好好的,为何突然让我搬走。”
李玉迎也在一旁抱住李张氏的手臂,恳求道:
“母亲,你就留下表兄吧。”
李张氏一声长叹:
“还不是镇内的老人们,他们就是见不得我们姑侄太过亲近。”
李玉迎闻言,气愤难当:
“我现在就与他们说理去!”
“站住!”
李张氏喝止,说道:
“看来是我平日太过放纵你,使你不知长幼尊卑!”
李玉迎眼眶湿润,泪眼欲滴。
张承奉牵起李玉迎的手,对李张氏说道:
“姑母千错万错,都是侄儿的错,玉迎表妹关心则乱,还请您不要责罚她。”
李玉迎让张承奉牵着小手,脸颊通红,一时间仿佛有无数头小鹿在她的心里乱窜,也忘记了方才被母亲训斥的伤心事。
李张氏瞧见这一幕,露出会心的笑容。
她放不下手中的权力,但在张承奉留下子嗣之前,李张氏绝不会为了权力而加害他。
毕竟她作为张议潮的女儿,也不能让自己的父亲断子绝孙。
而诞下张家子嗣最合适的人选,在李张氏心中,无疑就是自己的女儿。
若是换了别的女子,只怕在自己死后,护不住张家的后人。
一直以来,她都在有意撮合二人,李玉迎受到母亲的影响,从小就对张承奉怀着一丝情愫,因此才会在张承奉牵起她的手时,心乱如麻。
张承奉也认为自己目前是安全的,但不是从子嗣的角度考虑。
而是他清楚,有索勋的前车之鉴,在李家彻底掌控归义军之前,他们不会伤害自己。
索勋当了两年的归义军节度使,有朝廷的册封,最终还是因为无法自证清白,洗脱谋害张承奉的嫌疑,而被众人群起而攻。
李家又怎敢谋害张承奉的性命,至少目前来说,他们需要活着的张承奉。
毕竟李家人统治归义军的法理,源自于李张氏代替张承奉主持军政。
因此,当李张氏受迫于归义军元老们的请求,想要让张承奉搬回张府之时,张承奉对此强烈反对。
既是以此取信于李张氏,也是明白,现阶段李府对于被他来说是安全的。
如果搬回张府,谁又能保证没有索勋一党的余孽,要为主报仇。
“回去张府居住,哪有留在姑母身边快活,侄儿不愿搬走。”
张承奉坚持道。
但李张氏不为所动,这是她与归义军的老人们彼此做出的让步,其中还包括为张承奉安排一位老师,教授他读书,传授他如何处理政务的心得。
李张氏严厉训斥道:
“你怎可只想着快活度日,莫非忘记了自己身上肩负的重担!
自明日起,原沙州长史张公将会前往张府为你讲学,这是众人会议的结果,又怎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
张承奉这才清楚为何是李弘谏补任沙州长史,原来是张文彻被众人推举,前来教导自己。
可他又怎会甘心放下高官厚禄,来自己这个傀儡身边做一个教书先生。
带着疑惑,张承奉回到卧室收拾行囊。
说是他自己收拾,其实也有奴婢代劳,张承奉就坐在院子里,疑惑张文彻的动机,莫非他是姑母派来自己身边监视的?
但想想张文彻在寿宴时的表现,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姑母的人。
这时李玉迎也赶了过来,她依旧红着眼,只要一想到表兄就要搬走,心里就觉得难受。
“莫要哭了,大家都同住在敦煌城里,又不是往后再也见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