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阳眉头蹙起,微微一愣,望着面前的圆润老者,和自己记忆中那位玉树临风的大师兄实在无法重合。
除了那淡淡的眉宇,还有这几分往昔的棱角模样。
“我相信师父。”
周少阳简简单单一句话,似乎道出了紫袍老者深埋心底封锁的尘封记忆。
“师父自是好师父,不然当年我也不会毫发无损的离开剑天阁,还保留了这一身武道根骨。”
“你能踏入大宗师之境,师父老人家当时也是很开心。”
周少阳凌厉的眸光露出一抹少有的暖意,转瞬就消失在眼底,连嘴角微微勾起的笑容也一同消逝。
“你的意思我知道。我已经成了这赵国供奉,自是要遵从宋官家的吩咐。”
“若是他又反悔了呢?”
紫袍老者没有再反对这个自己带上剑山的小师弟,转而提及赵国宋官家还有赵国朝堂的衮衮诸公。
“不管是北地,还是洛京。我目前得到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他。”
“你护不住他!你为何就不能听我一次呢?”
紫袍男子脸上露出一抹愠怒,不过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他抬起双手揉搓了一下圆润的肥脸。
自嘲一笑,“好吧,这也算是师兄我能够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我也只能护你到此了,接下来的路得你自己走了。”
周少阳死死盯着这位阔别了十三年的大师兄,那时候,他才十岁,正是这位大师兄将他带上了剑山,拜入了师父门墙。
“大师兄,你要做什么?”
周少阳再也没有之前的风轻云淡,右手陡然抓住流云剑鞘,沉声喝道。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情,我已经是大宗师了。我的剑...”
话音刚落,就见紫袍男子猛然起身,抬手一摄,原本还在周少阳掌控中的沧浪剑便和周少阳失去了联系。
周少阳脸色骤变,自沧浪剑择主于他以来,周少阳还是头一次失去了和剑本身的气息牵引。
紫袍男子一甩袖袍,宽大紫袍下,肥大的右手中已经握住了那柄通体散发着水雾云纹的沧浪剑。
剑身在微微颤抖,似乎是要挣脱束缚。
可,一缕气息顺着肥大的手中渡入剑身,悸动的沧浪剑瞬间安静下了。
望着这一幕,周少阳双眸瞪大,呼吸加重了几分,语气也变得磕磕绊绊。
“大,大师兄,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谁敢动我的小师弟,那便问问我手中剑!”
“嗖~”
一道疾风从三河城东城头上拔地而起,一抹剑虹自东向西,朝着三河城中飞冲而进。
剑天阁与赵国有约,阁中弟子无令不得擅入赵国城池。
这种平衡,自赵国太祖建国始,那是赵国各大门阀贵族和宋氏皇族用无数武者性命换来的一个承诺。
望着冲天而起的剑虹残影,周少阳站在城头,俯视着宏伟的三河城。
他犹豫了,心中在犹豫,要不要踏入三河城。
望着那道渐渐远去的背影,周少阳青衫袖袍下的双拳紧紧攥起,眸光冰寒的盯着春风斋。
此时,宋永言似有感应,回望了一眼城东的方向。
“你们都要试探我嘛?”
哪怕我已经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三河城,还是无法摆脱被围剿的局面。
宋永言盯着冲入阁楼中的几名武者。
这些武者是一侧贵公子们的贴身护卫,其中甚至还有人已经是半步小宗师。
不论是三河城郡守府王家,还是城中其他世家门阀,都知道了他来了。
但还有人不开眼的来招惹自己。
宋永言嘴角微微勾起,试图想起那几位义兄模糊的身影。
前身在洛京身为纨绔世子的时候,这些兄友弟恭的义兄,每年都会派人从燕云之地送来大批礼物。
有几位义兄甚至会亲自从燕云前来,还会为他暴揍那些洛京的权贵子弟,只为营造出一个爱护他这位镇北王世子的高大形象。
三河城,西面是西秦之地,北面就是和燕云相隔的太行。
宋永言来到三河城,是一场豪赌,他不相信,在众目睽睽之下,敢有人对他出手。
可他没有想到,这些幕后之人,竟然要用纨绔的手段来了结自己。
春风斋,烟花、青楼之所。
年轻公子血气上涌,为了春风斋头牌花魁李先生,大打出手。
他这位镇北王世子生性风流,和城中纨绔子弟动手,最终被人失手所杀。
太复合前身的人设了。
可他们失算了,即便此时不是宋永言,而是那位前身。
一个甘愿隐忍的镇北王世子,就当真没有一点准备?
宋永言嘴角闪过一抹冷笑,一脚踩在来人的膝盖上,侧身躲过身侧一人抓过来的五指。
“敢对李先生用强!我看你是活腻了,也不打听打听,李先生可是这春风斋的花魁,是多少人心中的入幕情人。你居然敢用强!”
“打!打!”
“给我狠狠打!”
“对,不要手下留情,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浪荡子!”
又有一位喝的有点醉意的锦衣公子,朝着后一挥手,示意身后的护卫冲了上去。
连续躲过了几个武者的暗劲,宋永言刚换上的崭新锦袍上出现了多到豁口。
在七八名武者的围追堵截下,宋永言如同游鱼般穿梭前行。
好几个武者的拳头就落在了空处,这一幕看得为首的贵公子眉头微微皱起,他正欲要身侧的贴身护卫出手。
就看到一道身影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砰~砰~砰~”
接连几声,数道人影倒飞出去,将雅阁中的书案、屏风、花瓶、撞到一片,木屑、碎物横飞。
“公子小心!”
那名半步小宗师上前一步,将一名倒飞过来的武者拎住,任由对方的身影在半空荡漾。
紧接着,又是几名武者倒地将雅阁的木柱装出了数道龟裂的沟壑。
本以为是一场关门打狗,没想到面前这个少年会绝地反击。
李公子、齐通判的幺儿两人借着酒劲,脸上的怒色更浓,自己一方这么多人居然被一个少年打的落花流水。
紧了紧身上的黑色大氅,望着十余步外,身形有点狼狈的宋永言,李公子沉声道。
“敢抢我的女人,穆沉好好给我收拾他!”
“公子,”
穆沉气息内敛,身为半步小宗师,在一群武者中身份超然,若不是武备道统领的身份,李家也招揽不来穆沉这样的武道高手。
穆沉是被请来贴身保护李公子,并不是寻常打手。
“怎么?我爹请你来就是站在吃干饭?我让你教训他,你就给我教训他,废什么话?”
酒劲上涌,李公子已经忘记了父亲平日私下的嘱咐。
对待穆沉这样的武道强者要尊重,至少要表面尊重。
可惜,当他透过屏风,看到宋永言对李栀清动手动脚的样子,心中的妒火蹭的一下就窜了起来。
他还没有碰过李先生的纤纤玉手,面前这个小子竟然敢,他怎么敢!
见穆沉仍然站在原地,李公子声音愈发冰冷,“穆沉,还不快动手?”
一旁其余随行的世家公子也纷纷催促,其中也有几名贵公子脸上神色微变。
宋永言一个人将七八名武者干翻在地,自己只受了一点轻伤。
那些只喝了少许酒水的人还有眼力劲,他们已经开始悄无声息的后退几步,将李公子、齐通判家的幺儿留在最前面。
此刻,穆沉死死盯着三步开外的少年人,眉头微皱。
他可不是李公子这样的愣头青,眯起双眸,再次打量了一份宋永言,轻声试探道。
“敢问公子府上是...”
“废什么话!他区区一个人,顶多也就是三河某个寻常家族的子弟。我就不信了,在这三河地界,除了郡守府的王大哥,我们李哥还惧过什么!”
“砰~”
酒意上头的李公子一个拳头砸在齐通判家幺儿的额头,恶狠狠道。
“谁惧怕那王元了,他要不是有个好爹,我会怕他?”
齐通判家的幺儿瞥了瞥嘴角,这话左右不知该怎么接,只能恶狠狠盯着宋永言。
“小子,你敢强李哥的女人,今日休想活着走出春风斋!”
宋永言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那些逐渐后退的三河城纨绔子弟,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迎上穆沉审视的眸光,淡淡道。
“这里是何处?”
“春风斋,雪夜听雨阁,你是不是傻了呀!”
齐通判家的幺儿恶狠狠道,全然没有在意,自己刚刚被锤了一拳。
穆沉思索片刻,声音平和。
“雪夜听雨阁。”
“不错,”宋永言侧头看向,一直躲在朱漆木柱一侧的李栀清,那柔软带着一抹楚楚可怜媚意的眼神,让雅阁内不少看向她的贵公子沦陷。
宋永言不是人,竟然这样对待他们心中的清丽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