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认祖归宗
在由西街去往薛府去的路上,两个小僮正担着一顶轿子快步地行进着,二人身后还跟了个挎着药箱的小黑丫头。两个小僮步子很快,吱呀吱呀地,也就一盏茶的工夫,轿子便落停在了薛府门口。
掀开布帘,一个身影就从轿子里探了出来,来人是一位不胖不瘦,不高不矮,身着黑长褂,头顶瓜皮帽的老先生。老先生身形显老,但面相显嫩,让人很难看出他的年岁。
老先生刚刚站定身,跟在轿子后面的小黑丫头就跑了上来。黑丫头看着不大,该是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还算灵气,就是肤色有点黑。黑丫头在老先生的身旁立定,脸不红气不喘,外加一双大手和大脚,一看就是个勤快的妮子。
二人随着轿夫的引领,爬上台阶,走到了大门口,敲了敲门,等门打开了,几人刚要迈步而入,忽地听闻门外传来了汽车的鸣笛声,于是便好奇地回转身去打望,只见一辆黑皮洋车缓缓停在了台阶之下。
车子一停,黑丫头就开口了,她认得那车,那是司令大人的车子,头前儿司令的儿子得病了,他还用这辆车子来请他们去瞧过病呢。经黑丫头一提点,老先生也想起来了,捋着山羊胡子点了点头。
保童一听是司令的车子还以为是司令到了,于是马上跨出大门,想要上前迎接,可没想到车门开了,下来的竟然不是司令,而是小少爷薛嶙。
“小少爷,怎么是您呢?您怎么跑回来了?”保童看来人是小少爷,有些惊疑,不过还是很规矩地迎了上去。
此时的薛嶙,面色很难看,极其难看的那种,脸是垮的,眉眼是拧的,鼻头是红的,面皮是铁青的,就像是小时候被爹妈凶了,还警告你不准再哭时一样,反正很是难看。薛嶙顾不上与保童寒暄,连推带搡地冲进了府里,司机等薛嶙的身影消失在了府门口,方才发动引擎缓缓离去。
一进到院里,薛嶙就发现了家里前两天才布置好的红缎喜绸全都没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白绸白锻,喜气的氛围也陡然全无,成了一派肃穆的气象。薛嶙看见好些个下人围拢在院中心,也不知在围观个啥。他顾不上多想,扎进人堆就往前头挤,进前一瞧,他的面皮登时就僵住了,但见眼前的台阶下正摆放着一口棺材,而台阶之上,大堂之内,自己的父亲则穿着了一身整齐的寿衣,带着画好的遗妆,端坐在大堂中央的太师椅上,如此安详,那么闲适。
薛嶙望着画着遗妆的父亲,身体僵硬,面无人色,心下顿生悲恸,他想哭喊出来,可又喊不出来,心头郁积的浊气翻涌上来卡在喉头,不上不下,令他难以作声,更难以动身。
老先生与黑丫头也瞧见了薛府内的景象,一时也颇为惊异,外面张灯结彩,里头披麻戴孝,这算是哪门子装饰?不过老先生还算见多识广,见此情形,知道不便随意走动,于是拉着黑丫头立在原地,等着几个小僮去请话事人。
杭叔此刻正站在大堂中央,立在老爷子遗体旁,从他往两边看去:左手边起首坐着的是薛峤,右手边起首坐着的是薛蘅,薛峤身后立着的是丁点,薛蘅身后立着的则是一帮老汉老妇。
老汉老妇都是家里的老资格,其中不乏有比杭叔资历都老的老人,而这帮人之所以齐聚到这儿,那都是薛蘅的主意,之所以会请他们来,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们来帮忙验明薛峤的正身。
虽然之前柏青与杭叔都已向薛蘅说明的薛峤的身份,但薛蘅仍旧持有怀疑,他否决了杭叔所说的布包啊,腕钏啊,丁点啊,容貌言行等等足以佐证其正身的证据,辩驳说腕钏只要想做出来就能做出来;丁点一个痞子,所言所行无以为信;至于容貌言行那就不是单由杭叔了算的,故而他才会想方设法地找来这些家里的老人,让他们好好地认认这个“少爷”究竟是不是当初被送走的薛峤。
因为不确定来人是否是薛峤,所以薛蘅便差人将其送来的棺材给搬到了院里。等到薛峤与丁点收拾好老爷子的遗身后,薛蘅又差人将遗身与薛峤一并请到了大堂,他打算当着老爷子的面,亲自验验来人的身份。
就在一众老家人打量着薛峤的时候,杭叔却突然瞧见了堂外苦着脸的小少爷薛嶙,以及人堆里正在同他打招呼的保童,于是杭叔和两位少爷各施了一礼,不顾薛蘅眼里的不悦,躬身离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