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号一早,大雾笼罩着整个城市。
今天是星期天,华夏历闰五月二十三,宜求子。
并不只是江河边上的城市雾气多,山城同样的多雾而且多大雾。
雾其实就是云,它像流水一样流淌着,夜间气压低的时候就覆盖了下来,天亮以后随着太阳的升起又流回了天空。
大雾呼吸起来会有很强的颗粒感,这也就是后来天天说的PM2.5,但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这些说法,更没有人在意,工厂大烟囱里的浓烟和雾气混杂在一起冲斥着鼻孔。
小华还在睡,这丫头睡觉不老实,四横八翘的,衣服已经卷到了腋下,小裤头上的卡通小熊扭曲着脸。
张铁军笑了笑,轻轻给小华盖了盖毯子,轻手轻脚的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看。
东北的天亮的早,尤其是夏天,凌晨三点多就亮天,这会儿五点过,已经天色大亮了,马路上已经车来人往,尤其对面的火车站,已经陷入了一片繁忙当中。
卖茶叶蛋的,卖报纸的,饭店,旅社,长途车线车出租车黑车,坐早车的人们还有坐夜车抵达的人,都汇集在广场上,热热闹闹的。
张铁军去洗漱了一下,给小华留了五十块钱,拿好房间的钥匙关好房门下了楼。
在站前广场边上的国营饭店喝了一碗馄饨,然后顺着通勤口进入车站里面。早晨这个时间通勤口是开放的,为了方便职工出入,理论上应该有人守着,实际并没有。
通勤火车就停在站台上,这会儿车上已经坐了不少人,打扑克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个年代赌钱的人少,玩的是贴纸条,边上围着一圈看热闹的。
早起从市里往矿山去的通勤车上人并不多,来的人才多,等到了下午住在矿山那边的通勤职工下班回家,再加上各种原因到市里来的人,那才叫一个挤,直接挤怀孕那种。
张铁军顺着站台走了一截,找了个看着比较空的车厢上车,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从市里发车的通勤车就好在没有占座位的,有空座就可以坐。
这种通勤火车是钢铁公司的内部车辆,不归铁路管,按年向铁路交费那种,包括车头,工作人员都是钢铁公司的职工,归钢铁公司运输部。
这边的城市公交线路,包括一些长途线路,很多也是钢铁公司运输部在运营。
要再等几年,九五年前后,大型国企改制,钢铁公司的教育处,运输部的一些部门才被划转到市政这边,通勤火车归到了铁路段,公交线路归给了市政公交公司。
没用等多久,人坐了个七八成,火车就开动了,列车员锁好车门晃着钥匙开始查票。张铁军掏钱补了票,还被列车员莫名其妙的看了好几眼。
这年头都是能躲就躲,找各种理由搪塞,主动补票的确实是稀罕物。
库擦了四十多分钟,火车到达矿区站。
张铁军随着人流下了车,也不出站台,直接穿过铁道线去了小火车站。
到达选厂的时候,时间刚刚来到六点十五,离着上班时间还早的很,张铁军晃晃悠悠的过桥,到小吃部买了早饭去发廊。发廊的门窗紧闭,谷春芬还没起来呢。
张铁军趴在窗缝上看了看,里面灯已经亮了,就轻轻敲了敲门:“芬儿。”
“谁?”
“我,张铁军。”
门咔的一声从里面打开一条缝,谷春芬穿了个小裤衩躲在门后往外看,看到真是张铁军才把门打开:“怎么这么早跑过来了?吓我一跳。”
“坐早车回来的,昨天在市里了。”张铁军进屋,把窗台上谷春芬的饭盒拿过来把早餐放进去,然后洗了洗手。
谷春芬已经插好门又钻回了被窝里:“你去市里干什么了?”
“你不趁热吃?醒都醒了。”
“不,这才几点?”
“都醒了还不起,躺着干什么呀?”
“舒服。啥也没有被窝舒服,起来也没有事做。”谷春芬把书塞到枕头下面看着张铁军,水汪汪的。
“窗缝你也不堵一堵,也不怕被人看见。”
“又看不到床这边,你还怕看哪?”
张铁军走了过去,谷春芬伸出手搂住张铁军的脖子……
一直忙活到七点二十,意犹未尽的张铁军不得不起来了,洗了一下穿好衣服:“我去车间报道,你再睡会儿。”
“嗯。”汗渍渍的谷春芬闭着眼睛软软的躺在那喘粗气:“门锁好。”
张铁军去开门。
“一会儿还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