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周家集中劳力打谷子。
玉菡见到家里的仆佣和请来的短工,从家里出发,去了田间。早上,他们将一担担的谷子挑回了家。谷子倒在院外的坪场上,丫鬟李华走来,拿起耙子,在摊晒谷子。耙子是一根长木杆的一头;钉上一块木板,用来翻谷子很方便的。玉菡见了,走过来,给李花帮忙,说:
“今年谷子长得大颗、饱满。”李花见她动手,笑了起来。劝道:
“小姐,不要你做,从没有见你做这些粗活,看你的手,一伸出来,给葱一样细嫩细白的,你也舍得用?”玉菡笑了笑,还是在吃力地翻谷。
宋德辉挑一担谷子进了坪场,看见玉菡在翻谷,说:
“小姐,你从来没有做过工,现在用力,到了晚上手会痛的。”
玉菡对他莞尔一笑,只得丢下耙子,周太太出了院门,站在坪场边问道:
“宋德辉,马草割够了吗?”
“田间割有一挑,送这挑谷子回来,我再挑马草回来。”
此时,宋德辉心中一阵激动,因为玉菡顺从了他,真的丢下了手中的耙子。他回了院子走到厨房舀一瓢水,咕咕的一口气喝了个够。突然,听到玉菡在身后呵呵地笑起,宋德辉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说:
“小姐,是不是我喝水让你好笑,我喝水能让你这么开心,我再喝一瓢,让你笑出眼泪来。”玉菡又是一阵笑。
“不用了,我可是从没有见到渴成这样的人,看你这憨憨的样子,诚实本分,做事踏实。”宋德辉嘿嘿地笑着,他准备摆瓢,玉菡朝他伸手,他问道:
“干啥?”
“洗手。”
“这还要你动手?”他从缸里满满的舀一瓢,让玉菡淋着洗。
“谢谢。”玉菡边洗边说:
“谢?”宋德辉抹了抹脸说,“你快要出嫁了,还有几回能给你做事?从到你家来,直到今天才与小姐这样有讲有笑,有什么谢的。”玉菡不做声嘿嘿地笑着离开了厨房。
这阵,宋德辉在水缸边发呆,同时感到很快乐,对刚才自己的表现感到很满意。只是可惜,这样的机会很难碰着,很快又过去了。翻来覆去望着手里的瓢,想从中看出什么名堂来,抬起头问自己:我怎么了,我想看见她,我想接近她。她要成常古城的人了,与我有什么关系?可我身不由己地要有这些想法,这是为什么?他蹙着眉走出了厨房。
中午周太太来到坪场外,吩咐李花 去给打谷子的人送饭。玉菡从院内走来,随即说
“娘,我与李花同去。”当她说出时,问起自己怎么有了这样的主意,周太太阻止道:“不要去,太阳很辣,有五六里路。”
“娘,爹说过让我多接触些人和事。”
“你爹说是说,这大太阳的去什么。”
这时,哥哥周成光从外面回到家里,在坪场上和他们招呼后,得知妹妹要陪李花去田间,哈哈地的笑开了,他说:
“你呀,长得高高单单,娇里娇气的,那苦你吃的下马?走到了边,回来莫要人背。”
“哥,你太小看人了,爹说过,我的能力没有表现出来,现在我开始行动。却令你们不可思议,还是爹理解我。 ”
“所以,爹每次从外地回家,你缠住爹,想爹支持你、宠你。”玉菡得意地昂着头,走到母亲身边儿央求道:
“娘,让我去吧,女儿不会丢落的。要是脚走痛了,让人带信回来,你们再来接我。”说完噗呲地笑起。
“现在劝不听,有了委屈要娘了。”
“我整年整日的坐在家里,今天我有这个想法。
娘,我想你成全我这个愿望,把我这只鸟放出去,让她自由自由,今后走出山寨,天不怕,地不怕。”周太太对女儿的话深有同情,回想到了自己走过来的这些年月,因为不识字什么也不懂,嫁给周耀轩只能守在家里,让自己太吃亏了,他在外面为所欲为。玉菡是快要出嫁的姑娘了,对外界事物什么也不懂,她说天不怕地不怕,也是对的,是啊,什么也不懂,嫁到人家屋里怎么吃得开。但是,周太太故意说:
“打谷子有什么好看的,要去随你自己,你爹责备了,你自己向他解释。”
玉菡欢喜的和李花出了院门,走到寨上,看见宋德辉挑一担马草回来,她俩对他一笑,算是招呼,话也没说地走了过去,宋德辉看着她俩从身边走去,快乐的一笑,对自己说:她终于走出了院门,挑着担子边走边笑。
宋德辉在厨房里匆匆吃过午饭,挑起箩筐准备出门,周太太从后面喊道:
“宋德辉,等一等。”
“太太,有何吩咐?”
“小姐出门忘了带伞,粗心大意,太阳好烈,还想不到带伞,拿去给她。”宋德辉接过伞放入箩筐里,去赶玉菡和李花。
玉菡走了一段路,太阳嗮得她不敢睁开眼睛,用手挡着额前,摸着了头才想起出门前应该带把伞。这时,李花有点过意不去的望着她,玉菡不在意地对她一笑,两人边走边聊。
宋德辉追上了他们,喊道:“小姐,伞忘了拿,再晒下去回到家里,太太看见了,会认不出的。现在,你在路上笑哈哈,等回到了家里,全家人会笑你的。”
“那才好,晒黑了,就当是太阳今天送给我一份美丽的礼物。这时,李花歉意地说:“小姐,回去,太太也会责怪我的。”
“李花,你不要有内疚,我父亲已给我担保了。”她俩说她俩的,谁也没有回头瞧一眼宋德辉,他在后面插话道:
“当然,不用担心,我这里有把伞不知谁要?”宋德辉憋不住了,走到后面,嘿嘿地笑着,她俩同时回过头来,宋德辉已将伞伸在了玉菡面前。
“宋德辉,谢谢你,”
“谢他做什么?看他那样子,分明是在笑我做事粗心。”李花那话有意无意地冲着宋德辉说。宋德辉仍是那么笑着,对她看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做了个顺手人情。不过,我是你们的大哥哥,在这么方面,我也会想到。”他的话惹得李花和玉菡一阵好笑。他忙解释道:“不,不,我说的大哥哥只是对李花说的。”尔后又是一阵嘿嘿地笑声,对德辉的憨态她俩接连一阵好笑。
玉菡打开伞,身着印花便服的她,俏丽的脸蛋,躲进了浅蓝色的油纸伞内,回过头来,对宋德辉一笑,表示了自己的谢意。弄得宋德辉低头笑着,不敢正视她,赶快走上前去。
她们走了四五里小路,路不是很窄,这几座山的角落、沟坡,是寨上人的田和地,寨上人一年四季走在这附近,路走亮的如打了泥面。
转弯,她们见到田里的人在忙着,玉菡站在田坎边树下的草坪上,这丘大田里有五六个妇人在割谷子,男人围在谷桶旁挥臂打谷。李花喊道:“大家来吃饭,”
田里的人停住了手里的活,一个个来到了草坪上。
他们见了玉菡,有人远远地和她打起了招呼。一位中年帮工说:
“小姐,怎么想着到这山野田间来了?这可是第一回见噢。”
“大叔,你瞧,这田里谷子熟的,一片一片的;像太阳脱了一层皮掉在了田里多好看。站在这里看着眼前的景色,心情舒畅,在家里不是这样的。”玉菡说着话,一位较年轻的帮工走来,拿衣袖揩着汗说:
“这浑身的汗臭,不怕熏着你?你这样的大家闺秀,和我们这些人在一起,真是难得。”
“你们日子虽然清贫苦寒,也有你们的趣乐,像我整天足不出户,为了尊重父母,讲究礼节,过得苦恼。真正依我自己,我也是一个关不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