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乐妍与他四目相对,能够看清他眸子里的冷意,她知道他已经处于发怒的边缘,若说她丝毫都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可她却依然迎接他的视线,丝毫不躲闪。
她知道,薛离洛不喜欢有人忤逆他,但同时她也知道,他欣赏有胆色的人。
初遇的时候,他对她有杀心,如果不是关键时刻她表明了立场,并且参与了行凶,她早就连骨灰都飘没了。之后她又利用他对付了姜怀柔,再送出了玉清酒安抚他,他明知道她是借了他的手,还是原谅了她,甚至吩咐赵掌柜帮她圆谎。
他想杀她比捏死蚂蚁都容易,他之所以不跟她计较,想来是因为她的‘胆大’。
既然如此,何不再赌一把,赌他这一次还能不跟她计较。
“我不写,还请侯爷谅解。”
她已经酝酿好了言辞,在他冷如冰霜的目光下开口,“我不写配方,不是因为我想得寸进尺,我也并不觉得这玉清酒能够使您高看我几分,相反,我恰恰是因为太有自知之明,才要拒绝您的提议。”
“因着这酒,我在侯爷眼中姑且算得上是一个有点儿价值的人,若是没有这酒,我就什么都不是了,一旦我写下了配方,那么我仅存的这点儿价值被抹杀,侯爷从此不会再关心我是死是活,可若我就是不写,那您是不是就得管我的死活了?这玉清酒的配方,我相信您的人是扒不出来的,若哪天您那边真有人能扒出来,那就算我倒霉。”
姜乐妍说到此处,长叹了一口气,“自母亲离开,二妹进府之后,我在姜家的地位一落千丈,父亲和兄弟都与我离心,还给我定下了一桩可笑的婚事,没有任何人顾虑我的心情,我的反抗也显得微不足道,我不能明着得罪父兄,私底下我总该想想办法。侯爷说让我尽管开价,可我就算从您这得到了一大笔钱又能如何?我依旧无法摆脱父亲的掌控,我的婚事在他眼中,不过就是一个与权贵结交的筹码。”
“我时常在想,若是我哪天意外失踪,或是死了,会不会有人记着我,或是替我讨公道?从前或许无人在意,但今后或许有了,我如果在将来的某一天里死得不明不白,侯爷想必会气愤着,是哪个混账东西害您从此喝不到玉清酒,一怒之下杀了那人泄愤,也算是替我报仇了。”
“我所求不多,只希望将来有一天,再也无人能掌控我、约束我,只希望那些欺负我、企图对我不利的人都下场凄凉,万劫不复,仅此而已。当然这些是要我自己去争取的,侯爷只需偶尔伸以援手,我便感激不尽了,有朝一日,我定会将玉清酒的配方献给您,但现在肯定不行,我就指望靠这点儿价值壮大自己呢,您让我写配方,实在是为难我。”
说完,姜乐妍垂下了眼,等待着薛离洛的回应。
其实她也设想过,薛离洛可能不吃这套,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无痕拿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强逼着她写配方。
即便真的到了那一步,也只不过是他们恐吓她的手段而已,她依旧可以选择与他们继续僵持下去。
除非他们狠到对她施以酷刑,但她认为,不至于发展到那一步。
一来她不是哪家的奸细,二来她也没有要挟薛离洛什么,她只不过是拒绝与他交易而已,他虽狠辣,也并非毫不讲理的人。
空气中一片寂静,她没有再抬头看薛离洛的表情,片刻之后,她听见他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说这些,不过就是想求本侯庇佑你,你又怎知你写下了配方之后,本侯就不会再理你死活了?”